他雙手的衣袖卷到肘部,露出一截霜雪似的小臂,上邊灑落點點水珠,他的手指落在桌上抽紙的上方,虛點了一點,才抽出一張紙巾,慢條斯理擦過手指與手臂上的水珠。
他在所有人的關注中,說:
“還有一個人,在剛剛來了蔣老板和吳老板的桌子,拿了紙巾。”
四下發出小小的聲音,大家在互相詢問有沒有對這件事情的印象。
他們對這件事都沒什麼印象了。
直到做了這件事情的主人開口說話。
“沒錯,我去那張桌子上拿了紙巾。”孟負山淡淡說。
“你剛才為什麼不說?”柳先生問。
“我去拿紙巾的時候,紙巾已經從蔣老板的泡麵碗上挪開了,隻是在這張桌子上抽張紙而已,算靠近嗎?”孟負山反問。
“為什麼要去拿紙巾?”柳先生又問。
“我的桌上沒紙了。”孟負山回答。
“我記起來了。”方利突然說,“剛才他確實過來了,是站在我背後的,拿紙的時候還碰了我一下。”
“還有什麼人靠近了這張桌子而又忘記了的嗎?”柳先生環視四周。
這回,沒有人再出聲,可見靠近了的人,都被找出來了。
“那麼,”柳先生換了個坐姿,“有人承認自己毒害了蔣老板或吳老板嗎?”
當然沒人承認。
前後靠近過蔣老板的六個人都將雙唇緊閉,此刻他們的嘴唇恐怕比蚌殼更緊。
“既然沒有一個人承認——”柳先生提議,“要不先對他們檢查檢查?如果凶手在投毒的過程中不慎讓氰化物沾上袖子口袋什麼的,隻要我們檢查出來,就真相大白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提議,除了六位嫌疑犯外,其餘所有人都交口同意。至於那六個人,除了吳老板明顯不滿,罵了兩句之外,也並沒有太多的表示。
霍染因冷眼旁觀。
他看著柳先生身旁的保鏢上去,非常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個人的口袋、衣袖,還拿之前驗氰化物的道具上去,逐一實驗,也沒有所得。
檢查完畢,沒有任何一個嫌疑人身上沾有氰化物。
得出結果後,吳老板非常大聲地冷哼一聲,其餘幾個人,也都鬆了一口氣,也顯得有一點失望。
失望沒有查出沾有氰化物的那個人嗎?
其實就算查到有人袖子上沾到氰化物,也不能完全他就是投毒的那一個——他有可能是在和蔣老板互動的時候,在蔣老板的麵碗上沾到的。
而且在這次投毒事件中,有個很關鍵但如今已經被忽略的問題:
並非隻有蔣老板的碗裡有氰化物,吳老板的碗裡也有氰化物。
這意味著,如果不是吳老板給蔣老板投毒並同時給自己碗中下毒,那麼凶手要接連在兩個人的碗裡下毒,難度較之隻朝一個人碗中下毒成倍增長。
最有可能做到的,除了吳老板外,就是之前燒水的馬尾老板,之後分菜的Dyn。
如果凶手是吳老板,吳老板難道真的覺得在給對方下毒的時候,又給自己下點毒,就能夠逃脫嫌疑嗎?
如果是馬尾老板,他倒是能做到隱蔽,但水壺從頭到尾都沒有洗過,怎麼能保證除了蔣老板、吳老板以外,第三個人的碗裡沒有氰化物?
如果是Dyn,他有機會,但老板有可能拒絕他“撕開包裝倒入泡麵”的行為。一旦被拒絕,他的投毒行為不就失敗了?或者他的投毒是隨機性的?但他投毒的目的動機是什麼?現下投毒,已經和故事不符了,故事之中,在有人中毒死亡之前,還有個砍了腦袋敲開頭蓋骨的。
對了,還有,氰化物是劇毒,凶手都投毒了,為什麼不直接投夠足量,讓人一吃即死?這樣吳老板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種種疑問相互糾纏,如同一團打了無數死結的毛線團,拆不開理不順,如果紀詢在這裡……
霍染因將腦海中的念頭撕碎。
“周老板怎麼看?”柳先生忽然說話,看向霍染因。
“暫時沒有看法。”霍染因已在心裡將疑點逐一列出,但他思忖著沒有立刻把這些問題說出來。如果他沒能弄清楚這些問題,說出來,眾人也不可能幫他弄清楚。
這並非因為現場都是蠢人。
至少柳先生絕對不蠢。
但站出來主持大局的柳先生,是為了找到凶手嗎?
不。
找不找得到凶手,對柳先生來說,恐怕沒有那麼大的意義。
從剛才到現在,他所做的都隻是為了……
“那就全民公投吧?”柳先生說。
“什麼?”眾人問。
“全民公投,要不要把有嫌疑的人——”
柳先生倏然從阿邦腰側把槍抽出來。那把鐵灰色的槍,被一隻蒼老的手壓著,壓在桌子上。
這把槍突然變重了。
沉甸甸的生命的重量,壓在柳先生手下,它的身上。
“全部殺掉。”
柳先生所做的這一切。
都隻是為了拿回他的統治,他的王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