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是墨珣和倫素程也沒什麼可玩的,兩人各自拿了本書就看了起來。倫素程讀的是詩經,墨珣則挑了一本雜記。
等到倫沄嶽一家子到了倫府,便有小廝來叫他們,說是二舅老爺來了。
墨珣一向乖覺,知道自己即將寄人籬下了,這立刻又噔噔噔地跑去跟倫沄嶽一家子見禮。倫素程一向沉穩慣了,跟在墨珣後頭把禮數全了。
倫沄嶽先跟堂上二老聊了兩句,便聽大哥說想讓倫素程也一起到臨平念書。
倫素程性子靜,確實是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不過被考校一番也是不可免的。
雖然倫沄嵐早早跟二哥通過氣了,但總不能隻考倫素程吧?再說了,倫沄嶽也很是好奇,能讓安秀才主動開口說要送進縣裡的學生,究竟學到什麼程度了。
墨珣起初以為倫沄嶽是跟倫素程一樣,以帖經的形式來問,卻沒想到他帶著兩人回了書房,讓他們各自坐在一邊做墨義和經義。
之前安秀才就很頻繁地讓墨珣做墨義——取儒家經典中的句子讓他們應答,要求對答這個句子的含義,或者對答注疏,所以墨珣的反應比倫素程還快些。而學堂中教學生,正如墨珣所說,因為學生多,所以並不是每一位學生都能被先生顧上。有時候一堂課下來,沒被先生提問過一句都是常事。
兩人倒也不是搶答,而是各自在紙上寫答案,順道也能看出各人的書法水平。
倫沄嶽時而看看墨珣,時而看看素程,見兩人功底都算紮實,也十分滿意。
經義隻有一道,“哿矣富人,哀此煢獨。”倫沄嶽念了兩遍後,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動筆了。
這句詩出自《詩經·小雅·正月》篇第十三篇,也引自《孟子》“人皆謂我明堂章”。大概意思是,富人已經很富了,應當可憐可憐窮人。
墨珣剛抬頭向問問倫沄嶽到底是想讓他答哪裡,就看到倫沄嶽衝他眨眨眼,“不會嗎?”
“會。”墨珣立刻低下頭,開始奮筆疾書。
“三炷香時間,能寫多少就寫多少,不要強求。”倫沄嶽要求他們作經義其實有些超綱了,但現在縣裡都是這種風氣,先生也都教這些。素程和墨珣兩人如果沒點基礎,到時候進了縣裡頭,鐵定會被人瞧不起的。
學堂這種地方,能學到多少東西,完全是看學生的個人資質。如果是一點就通,那麼事半功倍;如果頑固不化,那麼縱使那先生是帝師也回天乏術。
墨珣先拿了張紙,將論點全部都寫出來之後,當截搭題在做了。
三炷香時間並不短,但若是要正經做一道截搭題那就不長了。倫沄嶽本以為他們年幼,做這種題能提上兩點就算不錯了,卻沒想到等三炷香完了,墨珣才將將提起筆來。
墨珣當真是洋洋灑灑寫滿了三頁,他停筆的時候倫素程也剛停,兩人互看了一眼,還沒看到紙上的內容,便被二舅抽走了。
倫沄嶽沒有當眾點評,而是看天色已晚,便讓他們到大廳吃年夜飯去了。
倫素程這個年夜飯吃得並不踏實,他滿腦子都還在想著剛才的考題,越想越覺得可以再寫得好一些,更完善些。然而卷子讓二舅收了,想來二舅今晚也沒時間批閱了。
墨珣該吃吃該喝喝,自打他說了不愛吃甜膩膩的肉之後,倫府用糖也少了,他還當著大家的麵夾了塊五花肉塞進嘴裡。
用過了晚飯,一家人圍在桌上閒聊。
彆說是倫素程坐不住了,倫沄軻也有些坐不住。倫素程畢竟是他兒子,他對素程也是寄予厚望的,當然也想得人一通誇。
倫沄嶽難抵大哥的熱情,隻得將兩人下午的卷子拿出來點評一番。因為素程年紀大,便先取了他的來說。“字跡清晰,行文流暢。”倫沄軻隻草草看了一遍,便點了點頭。反正是自家侄子,能有這水平到了縣裡也不會落後太多。
墨珣因為年紀小些,倫沄嶽的標準就放得更低了。隻是墨珣這三張紙看下來,倫沄嶽忍不住挑了挑眉,最終也隻憋出一句,“你父親如果泉下有知,不知該是如何歡喜。”
一席話,說得席間眾人都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