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2 / 2)

倫素安確實困了,隻是不想攪了哥哥們的雅興,此時聽兩個哥哥這麼說,就知道他們也是想回府,便也不再強裝,隻遮著嘴小聲地打起嗬欠來。

墨珣他們這才去尋水榭旁的越國公等人,唐歡遙一見素安不停地“點頭”的樣子,趕緊將他從林醉身邊帶了過來。“素安這孩子平時睡得早,今晚估計是玩得高興了,困意上頭。”

林醉聽到唐歡遙衝自己解釋,忙擺手,“不打緊不打緊,倫小少爺很乖。”

趙澤林本也覺得時辰不早,剛打算使人去喚墨珣他們,正巧見他們回來,便要打道回府。

“珣兒送醉哥兒回去吧。”趙澤林看了看林醉,開口同墨珣說。

“是。”墨珣這便點頭。

趙澤林的安排他能理解,總不能讓越國公他們這一大堆人送林醉回家之後再回越國公府吧?林醉不過一介白身,用不了這麼大的場麵。而此時不過是趙澤林見他一個哥兒帶了兩個小廝,擔心他不安全罷了。

“這……就不勞煩墨公子了。”林醉忙推辭。

“欸。”趙澤林略微露出了不滿的神情,林醉這才點頭應了。

待林醉拜彆越國公等人之後,墨珣才帶了個護衛將他送至林府門口。而林府大門一開,墨珣見林醉已經進去便同護衛轉身離開了。

林醉今日回得有些晚了,不過是過節,家裡除了幾個弟弟之外,其他人都還沒睡。程雨榛剛把林酌哄睡了,自己也出來同郡君用些元宵,便聽到下人說大少爺回府了。

“正好,喊醉哥兒進來,讓他吃兩個元宵再去睡。”昌平郡君聞言,立刻讓下人去請林醉進來。

林醉進了屋之後,便讓昌平郡君招到身邊,“今日如何?外頭熱鬨吧?”

“熱鬨,與往年差不多。”林醉家裡自小就不大拘著他,還允了他一個人上廣平府。而像京裡這種大大小小的節日自不必說,從來都是讓他去玩的。

林醉剛坐下,下人便給林醉不多不少正盛了兩粒元宵端了上來。

昌平郡君本身也不多吃,隻是沾沾喜氣,這才繼續問道:“怎麼今日回來得晚了?”

墨珣所贈的那個八方宮燈自打在河邊交給洛池之後,便一直由洛池提著。此時回府,洛池也就直接回林醉居所去了,隻有林醉一人進花廳同爺爺和爹爹說話。“今晚去看了舞龍燈,又放了河燈,這才遲了。”

昌平郡君聞言便點頭,“去瞧過‘祥元花燈’了沒?”昌平郡君上了年紀之後便不愛與那些個年輕人上街擠了,不過偶爾會問問林醉“祥元花燈”的燈謎,圖個樂子,隨意猜猜罷了。

林醉一愣,這才想起自己似乎沒問過墨珣,便隻得實話實說,“孫兒去到攤子上的時候,花燈已經讓人猜走了。”

“這麼快?”

不止昌平郡君,連程雨榛都納了悶兒了,“知道是誰猜走了嗎?”

林醉一時有些遲疑,畢竟他能覺察到上回郡君生辰宴上,爹爹對國公夫人和倫孺人的態度不甚熱絡,就是十分勉強地維持住了麵上的客套罷了。

程雨榛見林醉不答,以為他是不知情。畢竟剛才林醉說自己到的時候,花燈已經不在了。

昌平郡君與程雨榛不一樣,他見林醉麵上欲言又止,腦子一轉,不知怎麼就脫口而出,“墨珣?”

“是。”林醉這才點頭。

昌平郡君立刻笑了起來,隨手拍了拍程雨榛的手,“不錯,不錯。”

“怎麼……”程雨榛看了昌平郡君一眼,隻覺得這墨珣未免太過了些。

昌平郡君一眼就看出了程雨榛心中所想,“是個聰明孩子。”

程雨榛頷首,昌平郡君所言,他確實也無法否認。“是。”

林醉有些擔心郡君會接著往下細問,卻不曾想,郡君隻是讓他快些將元宵吃完,好回去休息。林醉頓時鬆了口氣,這才放下心來。

洛澗起先問過林醉,若是夫人問起這宮燈來曆該如何交代,豈料夫人沒問,郡君倒是先喚了人過去問了昨兒個上元節,林醉出去外頭做何玩樂。

之所以喊洛澗而不叫洛池,是因為林醉身邊的這兩個小廝裡頭,洛池嘴巴嚴實,洛澗有些小聰明但膽子小。正經遇上事兒的時候,洛澗腦子轉不過彎來,隻會實話實說,而洛池便會避重就輕,是以問話還是問洛澗更輕鬆。

洛澗得了林醉的準話,自是一五一十地將他們在祥元花燈攤子前頭遇上越國公一家的事告知了昌平郡君。

講述之餘,昌平郡君時不時提問,“墨珣主動將宮燈贈予醉哥兒?”

“是。”洛澗低著頭,“墨少爺起先是背對著大少爺的,後來見到大少爺就直接將宮燈遞給大少爺了。”

“是國公夫人邀醉哥兒一同遊玩?”

“確是國公夫人開口。”

“國公夫人讓墨珣送醉哥兒回府?”

“是,也是國公夫人說的。”

……

昌平郡君細細問過洛澗之後,心下了然,不由得朗聲道:“這個趙澤林真是!”他雖是提高了聲調,但卻並未生氣,隻是笑怪了一句。

“醉哥兒可有失禮之處?”昌平郡君又問了一句。

“並無。”

“好,你下去吧。”昌平郡君也不點破。他想問的是醉哥兒同墨珣有沒有失禮之處,而不是問醉哥兒在越國公和國公夫人麵前有沒有失禮之處。

上回趙澤林私下裡跟自己提過林醉的親事,他思前想後,雖覺得墨珣看起來是個有前景的,但年紀終究是太小,瞧不出擔當來。等到醉哥兒及笄的時候,墨珣不過才十二歲,半大不大的,怎麼撐起一個家?難不成要一直讓越國公護著?不過也有好的地方,墨珣家庭簡單,而自己又同趙澤林關係不差,醉哥兒嫁過去應當不會受氣。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是太早了。

昌平郡君隻是沒料到,上回他儘管沒把話說死,但也算是明麵上拒絕了趙澤林,誰知道他竟然還惦記上醉哥兒了。倒也不會覺得趙澤林“賊心不死”,畢竟趙澤林與越國公兩人行事一向坦坦蕩蕩的。而會這麼惦記自家醉哥兒,那也變相地證明了醉哥兒人不差。

洛澗讓昌平郡君叫去問話的事情一點沒瞞著林醉,而等到洛澗回來,林醉又細細問了他一遍,確定其中並無錯漏,怎麼聽都沒什麼問題,便也不再去想了。

若是爹爹叫洛澗去問還麻煩一些,但爺爺……應該沒關係吧。

.

上元節過後沒幾天,越國公下了衙回來之後,在用晚飯之際忽然開口說了句,“老侯爺薨逝了。”

倫沄嵐乍一聽“老侯爺”,也不知道越國公說的是誰,不敢隨意開口,唯恐惹了越國公不快,隻是禮貌性地將碗筷放下。

趙澤林也沉默了好一陣子,隨後才開口問道:“是相老侯爺?”

“是啊……”越國公意味深長地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感歎了一聲兒。

“已經報喪了?”趙澤林倒是不知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老侯爺怎麼說都是宗室的人,過世了應當會有人來通知。

“對,就今兒個我下衙之前的事。”越國公歎了口氣。他臨下衙的時候才得了宗正寺的人來傳的消息。

這樣的話,國公府很快會來人報喪的。

“等入殮了之後,尋一天去吊唁吧。”趙澤林見越國公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也不知該繼續說什麼好,隻是拍了拍越國公擺在腿上的手。

倫沄嵐一直將兩位老人的話聽在耳朵裡,聽了這麼幾句,還是隻知道“相老侯爺死了”。而此時飯桌上的氛圍有些古怪,雖然越國公與趙澤林還是與往常一樣用飯,但倫沄嵐卻仍是記得越國公歎了那一口氣,便也不敢細問。

墨珣看倫沄嵐有些手足無措地坐著,也伸手去拍了他一下,“爹爹,先用飯。”

趙澤林一聽墨珣說話,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越國公與他兩人說了這麼一會兒話,倫沄嵐看起來還一副雲裡霧裡的樣子,就對倫沄嵐解釋,“相老侯爺是昌平郡君的父親。”

倫沄嵐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自打進了京之後,趙澤林便同他介紹了一下每個官職、稱謂所對應的品階,就是擔心倫沄嵐萬一出去外頭赴宴,落單的時候舉止不合理會惹來彆人的嘲笑。而對於京裡的一些宗室,趙澤林也跟他說過,有些記下了,但不常聽人提起,就很是容易忘。這麼想著,倫沄嵐覺得自己有必要找一天再讓老夫人給他講上一遍,他乾脆拿了紙筆記錄下來日日翻看。

若說越國公同老侯爺關係多好,那倒也沒有。隻是年紀大了以後,十分聽不得誰誰誰死,總覺得老一輩的人都死光了之後很快就要輪到自己了。

“先用飯吧。”趙澤林開口,讓倫沄嵐先用飯,有什麼事用過飯之後再說。他一看看倫沄嵐的樣子就知道倫沄嵐是想岔了,怕是倫沄嵐以為越國公同老侯爺關係好,這才心情不佳。

倫沄嵐這才繼續用飯,而原先飯桌上的閒談之聲也全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安靜。這是倫沄嵐在越國公府裡吃過最安靜的一頓飯了,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

等用過了飯之後,趙澤林才讓下人把飯菜都撤了下去。

“等吊唁的日子定下了之後,沄嵐和珣兒就跟我們一起去。”

倫沄嵐和墨珣現在既然住在越國公府裡,而墨珣又是越國公的乾孫子,遇上了這種事肯定是要跟著越國公的。

“是。”

倫沄嵐和墨珣雙雙應下之後,越國公才又說道:“相老侯爺也病了很長時間了,也不過全靠藥石吊著罷了。”

趙澤林點點頭,他同越國公回建州丁憂的時候,老侯爺身子骨還算硬朗。但前年他們一回京便聽說老侯爺病倒了,而且已經臥病在床有兩年時間了。越國公曾去看過一次,隻覺得老侯爺整個人又黑又瘦,眼眶完全凹了下去,連說話都難,看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了。

從那時到現在,也算了熬挺長時間了,說不準對老侯爺來說還算是一種解脫。

越國公心裡這麼想著,可嘴上卻又是歎了口氣,“林家這次啊……怕是難咯。”

墨珣一聽越國公這麼說,立刻就聯想到了之前自己同越國公說的那些話——朝中怕是已經有人盯上了林家了。

相老侯爺一死,林家同宗室的連接就斷了大半,雖然昌平郡君還有個郡君的爵位在身,但哥兒畢竟與漢子不同,這個爵位不過就是掛個名好看罷了,並無實權的。而林奕甫那個從七品的靈台郎……也不知道能不能護得住這個林家了。昌平郡君那個哥哥,相伯公,也隻是個無實權純粹領俸祿的人。

此時尚在倫沄嵐麵前,越國公也不多說,畢竟還是個沒準頭的事兒。等到趙澤林讓倫沄嵐與墨珣回了馥蘭院,墨珣都還在想——也不知道當初他與越國公的猜測會不會成真。

若是朝中早有人覬覦林家這個皇商的地位,那相老侯爺死後不多久怕是林家就會遭難了。

墨珣並不認為朝中的“那個人”願意再等,從而給林家以喘息的時間。畢竟在墨珣進京的時候,越國公便說過,相老侯爺已經臥病在床兩年了。那麼從那時到今日相老侯爺病故,就是整整三年時間,怕是早就等不下去了。

甚至還不知道容不容得了相老侯爺的屍骨安生出殯。

墨珣原先讓越國公幫著盯著林家一段時間,後來也沒再聽越國公提,此時已過去一年,也不知他是否還有派人再盯著。

他曾同越國公說過,老侯爺若是一死,林家就會是砧板上的魚肉。

自己現在“兩手空空”,想幫林醉也沒那個能力,也隻能希望“對方”僅僅是想要奪了林家皇商的位置,而不是要將推倒整個林家了。

可惜這個想法一經出現在墨珣的腦子裡,他便立刻搖頭否了。

自己怎麼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在林家本身沒有犯大錯的情況下,想要奪取林家皇商的地位,最簡單的方式難道不就是使計將整個林家顛覆嗎?

宣和帝對皇商的態度一向都很寬容,更何況林家這個皇商之位還是由先帝賜下。犯點兒小錯,宣和帝必定會網開一麵的……

“珣兒?”倫沄嵐見墨珣到了書房門口之後,一直站在走廊下頭也不往裡走,眼睛盯著院牆上的窗框似是在愣神,便喊了他一聲兒。

墨珣忙眨眨眼,這才對倫沄嵐笑了起來,“爹。”

倫沄嵐知道墨珣在想事,但還是提醒一句,“進屋去,彆在外頭吹風,到時候受了寒可有你受的。”儘管墨珣很少生病,但倫沄嵐作為墨珣的爹,自然還是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是。”墨珣這便點了頭,往書房裡走。

越國公府是到相老侯爺入殮前一個時辰才有宗正寺的人前來報喪的。

越國公雖有爵位卻不是皇親國戚,但在宗正寺的碟譜上有名,所以才會由宗正寺的人前來報相老侯爺的喪事,而相老侯爺的喪事自然要由相伯來承辦。

老侯爺這一死啊,不說林家,就連相伯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了。

墨珣此時尚在想林家的姻親,是否有哪家能在林家出事時施以援手。可思前想後,卻發覺林家原先便是商人起家,就算先帝允了林家入仕,但終究是不如士族那般盤根錯節、紮根深厚。他此時反複琢磨,竟也想不出有人可以幫襯。

越國公與趙澤林是在相老侯爺去世的第三日上侯府吊唁的,墨珣到場的時候,昌平郡君與林醉他們這些子孫輩早都跪在了棺槨旁邊。

這是墨珣到這方世界參加的第二場葬禮了,忽然意識到,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王公貴族,死後都是一樣的。就算葬禮規格不同,但最終的宿命還不是埋到地下去。

“節哀。”墨珣隻認識昌平郡君這邊的人,其餘全都不認識,但不妨礙他說這兩個字。

墨珣見到林醉的時候,隻覺得林醉似乎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待墨珣細看,卻又什麼都瞧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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