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公甚至懷疑鄔兆凡的兒子該不會與倫素華是同窗吧?
宣和帝眉頭緊鎖,正在想韓博毫查林府和鄔兆凡遞奏折的聯係,驀地右手捏緊了龍椅扶手上的龍首,整個人哆嗦了起來。
因為動靜不小,再加上越國公一直很是注意,這便瞧了個分明。
馬公公見狀,忙背對著朝臣們,不知在做什麼。隻過了一小會兒,馬公公退開之後,宣和帝才又開口叫了韓博毫一聲。
按理說鄔兆凡這個事理應由韓博毫去查,但現在韓博毫自己的事還沒理清。
想到這裡,宣和帝的氣性又上頭了,腦袋裡一抽一抽的。他隻覺得自己是平白任命了韓博毫這個懷陽府尹,鬨得現在還得自己來處理這些個雞毛蒜皮的事。
那要韓博毫這個懷陽府尹還有什麼用?
皇商私自販賣宮廷物件這種案子根本就不應該拿到朝堂上來說!
宣和帝剛才想事情想得頭疼,現在看到地上韓博毫和鄔兆凡更是來氣。要不是韓博毫在相老侯爺的葬禮上把人帶走,他也犯不著被宗室的人煩來煩去……
“臣在。”原本宣和帝的怒氣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過剛才那個鄔兆凡出現之後,便分擔了一部分宣和帝的怒火,讓韓博毫得以去想現在究竟是怎麼個情況。在他將林風琅抓走的時候,便已經有人對他說過他這手辦砸了,可人抓都抓了,就算當天放了回去,那不也還是抓了嗎?所以隻能埋頭掘地三尺地查。他不能承認自己辦錯了案子,隻能咬死說是林家偽造賬冊,否則不知道宣和帝會怎麼罰自己。
宣和帝瞪著韓博毫,一字一頓地說:“朕告訴你,林府這個賬冊,是要送進宮裡給廣儲司查驗的。”
宮中的廣儲司為內廷,與朝臣們這些外廷不同,而外廷的官員也無從插手內廷的事物。韓博毫一時間沒想到廣儲司上,倒是被宣和帝說得愣住了。既然宣和帝這麼直接了當地告訴他,那就證明這個事情宣和帝已經查過了。而自己所查出的結果與宣和帝所得到的結果不同……後果就是他這個懷陽府尹的位置怕是坐不牢了。
越國公此時聽宣和帝這麼一說,立刻覺得林家的事都明朗了起來——如果說這本賬冊是要送進宮裡給廣儲司查驗,那就能對得上了。就拿林府來說,因為林家的主業為金銀器飾,那都會注明製作人。萬一送進宮裡的物件出現了紕漏,便可以一路循著標注而追溯到那名工匠身上。這也算是一種責任製。
宣和帝乾脆從台階上下來,徑直走到韓博毫跟前站定,“你所說的那些林府出現在鬼市裡的東西,本來應該是在三月下旬交由廣儲司審核並入庫的。試想一下,馬上就要送進宮的物件,林府的當家是怎麼敢拿到外頭去賣?”
拿出去賣了的話,到了下旬,他又拿什麼東西交給宮裡?這些東西都是林家早早拿了宮中圖紙,定製的,不是說隨處都有地方可以買的。
宣和帝實在是不想再跟韓博毫廢話了,給他時間去查還查不出東西來……宣和帝搖搖頭,也不知道是真查不出東西,還是已經查出來卻不敢跟自己說。
宣和帝覺得眼睛有些乾澀,這便閉上眼,張口喊道:“來人,傳旨。就說懷陽府尹韓博毫,辦事不利……”他眼睛閉了一會兒,邊說邊想,“罔顧人倫……”
越國公看著宣和帝邊念邊踱步,而宣和帝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急躁。越國公看他的樣子,總覺得下一刻宣和帝就要忽然暴起,衝到韓博毫麵前將韓博毫一腳踹飛出去了。
“顛倒是非黑白……”
“罰……”宣和帝似乎在思考是罰俸還是貶官。
這韓博毫雖然辦事不利,但當了懷陽府尹多年,沒出過什麼大錯,可若隻簡單的“罰俸”的話,宣和帝又擔心堵不住宗室的嘴。到時候宗室那邊再鬨起來,大家都不好看。
其實這個事可大可小,但宗室那邊的人一看,相老侯爺這才剛剛入土,家裡送葬的子孫還沒回城就讓人給逮了,哪還有人坐得住啊?整個宗室都怕他們還活著的時候祖蔭連綿,死了之後想要入土為安卻還要被人刨出來曝屍荒野。
宣和帝煩躁地走來走去。他先是想到懷陽府尹這個官位不能空缺,鄔兆凡的事應該由懷陽府尹去處理……隨後又覺得以韓博毫這個腦子,當懷陽府尹這麼多年不出錯還真是運氣好。他四下看了一圈兒,準備拎個大臣出來問應該罰什麼。
“刑部尚書,你給朕說說。韓博毫這種情況該怎麼罰?”
遇上這種事,自然是叫主管刑罰的刑部尚書出麵。
但是刑部尚書此時還不清楚宣和帝真正的意圖:宣和帝是真的想罰呢,還隻是裝裝樣子,給宗室一個交代就行。
不過此時宣和帝既然已經點了他的名,那刑部尚書自然不能裝聾作啞。
“啟稟聖上,臣認為,此次韓大人當街將林皇商逮捕,無論是對宗室、對林家皇商,還是對百姓都造成了極大的不良影響……”刑部尚書一邊說一邊儘量去打量宣和帝的臉色,看他是否同意自己這麼說。
宣和帝聽到刑部尚書避重就輕地將“韓博毫在相老侯爺葬禮上將人帶走”的事說出來,略微點了點頭。他這次之所以會這麼關注這件事,主要就是因為宗室朝他施壓,否則就為了這點兒事,他還不至於這麼大動肝火。
而罰韓博毫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逮人的時間不對,這點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但卻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畢竟宣和帝也要麵子,不能是因為宗室施壓所以他讓步,所以才拿韓博毫開刀……
這件事隻能是韓博毫做錯了,沒有彆的原因。
“韓大人辦事不利,原先應當是物品丟失的案子,韓大人非說是皇商以權謀私……”
宣和帝剛才已經起了換掉懷陽府尹的心思,便暗自斂了眼神,緊盯著刑部尚書。此時聽到刑部尚書順著自己的意圖說話,便又鄭重地點了點頭。
“臣認為,韓大人無法很好地保障懷陽百姓的人生和財物安全……”刑部尚書邊說邊在心裡不住地喊:實在抱歉了,韓大人。
宣和帝“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刑部尚書的話。
刑部尚書離宣和帝站得並不算近,對宣和帝的表情瞧得並不真切,但卻一直注意著宣和帝的動靜,見他此時並未出言反駁自己的話,便暗自鬆了口氣。他算是明確知道了宣和帝就是想把懷陽府尹換掉,這才繼續說:“作為懷陽府尹,韓大人十分不稱職。臣以為,懷陽城乃國都,而懷陽府尹則關係到整個懷陽城的安危,理應由能者居之……”
韓博毫期間一直低著頭。他其實前日已經意識到自己辦錯了案,但事已至此,除了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辦之外他還能做什麼?
宣和帝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韓博毫辦事不利,不堪大用,就貶作知州吧。”具體是哪裡的知州還需要吏部的人去查對之後報給他,才能下旨了。
刑部尚書衝宣和帝行了個躬身禮便退回到隊列之中候著了。
“懷陽府尹這個位置,諸位愛卿可有推薦的人選啊?”懷陽府尹的位置極其重要,自是不能再拖,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辦呢。
宣和帝覺得自己解決了一樁難事,頭也沒那麼疼了,便又坐回到龍椅上。
“吏部尚書。”宣和帝點名道:“可有推薦的人選?”
被點到名的吏部尚書這便走了出來,“臣以為現任大理寺少卿……”
……
在這個早朝上,韓博毫被貶,而原大理寺少卿蔡炎恩接任懷陽府尹一職。鄔兆凡奏折一事便交由蔡炎恩徹查,而被韓博毫關押起來的林風琅即刻放歸家中。
越國公戊時下衙回府的時候,趙澤林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愁雲慘淡。越國公見了,自然是放了心。
墨珣倒是喜怒不顯,隻是想聽越國公說說朝堂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越國公聽得墨珣一問,將朝堂上發生的事說了。
“林府丟失的那一箱子東西還沒找到嗎?”墨珣聽了越國公的話,這就眯起眼來。如果找到了的話,韓博毫不可能會不說。因為有了那一箱子東西,他應該也不會被罰得這麼重。
地方官和京官差太多了。
就算不看地域差異,一個是三品的懷陽府尹,一個是五品的知州,想也知道哪個好了。
墨珣沒有他們那麼樂觀,“現在不就是三月了?下旬應該送進宮裡的東西丟了,林家有對應措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