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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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珣聽著周圍一眾文人開始誦讀起《湘夫人》來,一時竟也不知該露出怎樣的神情。反觀攤主,麵上倒是一派自若,絲毫沒有誤導彆人的愧疚之意。

不過墨珣也並未出言點破。畢竟他與周遭的眾人此時可以算得上是“競爭對手”,由他說出口的話,反而更像誤導。

墨珣憶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四下看了看,倒是沒見到林醉的身影。

“如何?墨解元可是得了謎底?”攤主見墨珣似乎並沒有被自己騙到,而且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是否解出了謎底。他覺得墨珣的反應有些奇怪,對這個燈謎好似不甚熱衷的樣子,不由得主動出言發問。

墨珣沒瞧見林醉,又被攤主詢問,自是轉過頭來,對上攤主的視線,“謎底應是‘絕妙好辭’。”

攤主聞言又是一笑,伸手將懸在架上的宮燈取了下來,“今年的祥元花燈果真又是墨解元所得。”邊說著,攤主邊將花燈遞給了墨珣。

“謝大人。”墨珣將宮燈接過,由上至下便能看到輪軸和扇葉在緩慢地旋轉。

周圍的人原還想著能搶在墨珣前頭將謎底解出,卻不料又讓他捷足先登了。此時一眾文人便開始在墨珣身旁思考起這謎底與宮燈的關係。

墨珣隱約能聽到旁人正念著《湘夫人》中的句子,明顯是在推解這個謎底了。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

攤主已經將東西都收拾妥當,準備離開了。他的職責就是將宮燈交給猜中燈謎的人,之後的事便也不歸他管。

墨珣本是要隨著攤主一道離開,但此時用過晚飯外出過上元節的百姓愈來愈多。墨珣手中提著燈,也不敢往外擠,唯恐宮燈會損壞。

身邊站著的人顯然沒有想出答案是不會離開了,墨珣不得已,隻得朗聲道:“黃絹,色絲也,於字為絕。”

他真是想不通,為什麼大家會因為攤主的一句話,就忽略了謎麵與謎底之間的關係,反而去想燈跟謎底的聯係。這個謎麵掛到彆的燈上,也可以猜。重點並不在燈上,而在麵上,這才是相輔相成的。

“幼婦,少女也,於字為妙。”

其實這個燈謎,隻要再多給在場的眾人一些時間,必定也是有人能答出來的,隻是差就差在大家都被攤主誤導了。

墨珣是見著燈謎時,腦子裡便靈光一閃。心中已有答案,自然就不會再往《湘夫人》上頭想。

“外孫,女子也,於字為好。”

墨珣隻說了兩句,便已經有人接了他的話茬繼續往下說了。

“齏臼,受辛也,於字為辤。”

等到謎底徹底被說破,周圍的人便也紛紛恍然大悟起來。而後就是嘈雜的討論聲,人群也逐漸散開了。

墨珣這時才得以見到接著他的話往下解謎底的人,“馮兄,薑兄?”

“墨珣,好久不見了!”薑偉平臉上帶笑,這便走到墨珣跟前。

“你們怎麼會……”墨珣眨眨眼,對眼前的情況有些不明就裡。他伸手比劃了一番,才道:“一起?”

馮維正和薑偉平?這兩個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處吧?

“哈哈,去年馮兄中了建州解元,我們幾個官學的……同窗便一道進京趕考了。”薑偉平麵對墨珣的疑惑,倒也不覺有異。文生與武生一向不大對付,但大家進京趕考恰巧搭上了同一艘船,又有同鄉的情誼,在京裡這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家的關係也就稍微緩和了些。

墨珣一臉“原來如此”,隨後便拱起手來,“恭喜馮兄,名列榜首。”

馮維正點點頭,也拱起手來對墨珣說:“墨賢弟,同喜。”

墨珣聽到馮維正這麼說,那就是馮維正已經知道自己得了昌州解元了。不過,知道就知道了,他難道還會怕這不成?

他還在建州的時候,因為劉益民的事,對馮維正有些敬而遠之。

墨珣雖然心知劉益民並不是馮維正害死的,但總歸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歸根究底,馮維正或許並沒有做錯什麼,但卻不能保證他當初究竟是怎麼想:當真隻是隨口罵了周江源一句泄憤,還是本就打算挑起文、武生之間的矛盾?

他與馮維正在建州官學是同窗,但兩人在官學之中並沒有過深的接觸,再加上馮維正平時為人低調,墨珣在沒有過多地接觸或是沒有發生更多事情的情況下,無法判斷出馮維正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墨珣回以一個笑,這就開始說道:“兩位恐怕早都進京了吧?尤其是薑兄,知道我的住處,怎麼也不來尋我?”

墨珣當年通過了建州的鄉試之後,先回了石裡鄉,轉而才到了懷陽城。那也是在年前就能抵達了,而且倫沄嶽當年也是趕在過年那天到的。現在都正月十五了,不管怎麼算,這兩個人都已經在懷陽住了大半個月了。

薑偉平剛要開口辯解,馮維正便主動出言替薑偉平辯解道:“薑兄曾提過要到越國公府去尋墨賢弟,但我擔心對墨賢弟多有打擾,這才攔下了。怪我,都怪我。”

墨珣跟馮維正本來就沒什麼交情,此時聽到馮維正這麼說,他自然也不能揪著這件事情不放。更何況,若是薑偉平真的帶著馮維正找到了越國公府,那他才覺得麻煩呢。

馮維正在這件事情的做法上,倒沒有讓墨珣反感。

既然馮維正這麼說了,墨珣乾脆就把這件事情這麼揭過去。“今天上元節……”

“是啊,我帶馮兄過來瞅瞅這個……花燈攤子。”薑偉平見墨珣不再說那些,便主動開口提起他們今日出門主要就是為了見識見識京裡的上元節。而這個什麼花燈的攤子,三年前他也來過。好像是說翰林院的學士出題,答對了就能得到一個宮燈。他想著馮維正身為文生,肯定對這些很感興趣,就帶著馮維正過來了。

就是他們一來,這攤子前頭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薑偉平身為武生,還是武舉人,力氣不小,帶著馮維正一路擠。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頭,看到了攤子旁的幡子旁寫著的不大不小的謎麵,然而已經有人將謎底說了出來。

薑偉平和馮維正兩人能看到攤主將花燈從架子上取下來,但人群仍是不退,最後他們才聽到人群中央傳出了有人正在解釋謎底的聲音。

隨後就是馮維正接著裡頭人的話,將剩餘的兩句說了出來。

墨珣咧嘴笑開了,“不過……”伸手揚了揚花燈,“今年的祥元花燈已經歸我了。”

薑偉平並不奇怪,反正他知道自己猜不出來。至於馮維正,薑偉平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薑偉平總覺得如果墨珣遲來一些,這個花燈估計會讓馮維正猜走?

想到這裡,薑偉平忍不住摸了自己後頸一把。反正燈已經在墨珣手上了,他再想這些好像也沒啥用。

馮維正也笑了起來,並未再針對花燈多說什麼,隻問起墨珣進京之後的事。

墨珣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既然馮維正這麼問了,他也就挑挑揀揀說了一些。好在馮維正並不是真的想聽,隻是為了維持麵上的客套而隨意同墨珣攀談罷了。

之後墨珣又問起了他們建州有沒有什麼特彆的變化,邊聊墨珣就邊引著馮維正和薑偉平在懷陽城裡幾個比較出名的主乾道走了走。並不每條道走到底,隻是領著他們四處看看。

每條道上都布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燈謎也是琳琅滿目。一眼望過去,蘭膏明燭,華鐙錯些。行至半途,還有些民間的藝人進行各式各樣的活動:舞龍舞獅的、踩高蹺的、耍猴戲的。

路上隨處可見有販賣元宵的小攤子,或煮司或油炸,連帶著初春的寒氣都仿佛被這熱鬨的氛圍驅散了一般。

等到宮中點燃了煙花,上元節的盛宴像是被拉開了序幕一般。有的街上滿是小吃,一路走過了去,酸、甜、鮮、辣,蒸、煮、炸、煎,一應俱全。因為今日不關城門的緣故,好些城郊的百姓趕著趟兒進了城,卻也不急著出去,隻興高采烈地欣賞著這一年一度的盛宴。

路上行人漸漸少了,越國公府的侍衛便小聲提醒墨珣,是該到回府的時候了。

馮維正見狀,便也開口道:“不如今日我們就此彆過,待科舉考試過後再聚?”

薑偉平聽了,也覺得現在天色已晚。上元節過後便開始進行會試的報名了,他們若是要談天也不急於這一時。

因為這次墨珣身邊有越國公府的侍衛,薑偉平和馮維正兩人便在此處與墨珣分道。

墨珣回到越國公府之後,家裡人都還沒睡,顯然是不放心他了。趙澤林見墨珣確實提了個宮燈回來,便將墨珣招到跟前,取了宮燈來看。

越國公簡單地問了問墨珣這祥元花燈的燈謎,而後便讓墨珣早些回屋休息。

“這燈可要送給醉哥兒?”

墨珣將宮燈遞給趙澤林之後,便也沒想過要要回來。此時聽趙澤林這麼問,不由得愣住了。

他今日在街上,確實沒見著林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街上未婚的哥兒也沒有往年多了。墨珣猜測,或許是因為即將開始選秀,這些需要參加選秀的哥兒就被拘在家裡學禮儀了。

“可以嗎?”因為選秀的關係,墨珣與林醉的婚約頗有種名存實亡的架勢。他也不知道現在再送東西給林醉是否合適。

趙澤林聞言,立刻點了點頭,“可以。”話音剛落,他便將宮燈遞給了身邊的小廝,而後又囑咐了小廝幾句。

小廝取了宮燈對墨珣行了禮之後就上外頭去了,顯然是要趕在上元節當天將宮燈送到林府上。

“好了,你回屋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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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醉確如墨珣所料,因為即將參加選秀而被拘在家中學規矩。原先昌平郡君是想讓林醉今日到外頭去散散心,但程雨榛卻覺得上元節道上擁堵,而且時逢選秀,便也就不讓他出門了。

因為天色已晚,趙澤林身邊的小廝將祥元花燈轉交給管事的之後,便由管事的安排了一名國公府的侍衛將宮燈送到林府。等到林府的門房開了門,侍衛先是亮明了身份,之後才直言今日前來是為了將這宮燈贈予林府的醉少爺。

門房聽得,這才將宮燈接過。之後,他便尋了府裡的小廝,讓他轉交給林醉。隻是這小廝尚未走出太遠,便讓剛用過元宵,準備回後院休息的程雨榛叫住了。

“這是何物?”林府開門的動靜不小,程雨榛自然是瞧見了。而他自然也不是想讓人回答“這是個花燈”,卻是要聽這花燈的由來。

好在小廝也不蠢,這便將門房的話轉達給程雨榛知道。“門房說,這是越國公府贈予醉少爺的禮物。”

程雨榛愣了愣,隨後在微微笑著示意自己貼身小廝將花燈接過來,“我正好要去瞧瞧少爺睡了沒有,花燈就交給我吧。”

小廝當然不敢拒絕,忙將花燈遞出去之後就躬身告退了。

程雨榛朝著後院走了一段,隨後才側過頭對著提燈的小廝輕聲道:“拿到後門去。”

貼身小廝一怔,險些沒聽明白。

程雨榛這才補了一句,“小心點,彆讓醉哥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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