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主動開口的林醉, 墨珣無法開口拒絕。
但實際上, 在墨珣看來, 林醉之所以會有“無法清靜”的感覺, 其實一點兒也不奇怪。
在今日之前, 林醉是完全被蜃樓的幻境給魘住了。
在蜃樓這個絕對主宰的運作下,林醉儼然將自己當成了一名魔修。而從睜眼開始便身處魔域之中,日常吐納皆為魔氣, 而這個魔氣之中本就帶著會影響人神誌的成分在……
魔修的體質是能很好的適應魔氣,但像林醉這樣,說是魔修吧,卻又隻是後天強行改造的……本體和神識都還屬道修的範疇, 在魔域之中呆了又快滿一個月,自然會愈漸焦躁不安。
當然, 以上也都隻是墨珣的猜測而已, 可除了這樣,墨珣也確實想不出其他……再不然,就是阿豨也被幻境魘住了, 眼前的林醉,隻是一個幻象。
這麼一想, 墨珣的臉險些綠了,看向林醉的視線裡也多了些審視。
認真說起來, 墨珣對這個林醉其實根本就不熟, 很難從中辨出真偽來。雖說這個林醉有很多小動作與自己夫郎的一樣, 但那也不能排除是蜃樓從自己的記憶之中窺探出來的。
林醉沒有錯過師父的眼神變化。
當林醉從師父的視線中, 覺察到了對自己的懷疑時,瞬間便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好。
“師父。”
林醉有些著急,想要打消師父的顧慮,卻又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而他自己,也是從一開始,對眼前的師父,抱著懷疑的心態的。
“嗯?”墨珣見林醉身姿筆挺,然而神態之中帶了局促,便也知道是自己剛才的反應讓他不安了。
墨珣乾脆收回了視線,轉而在屋裡掃了一圈。
客棧的房間本就不大,再加上墨珣手頭拮據,自然不可能要什麼上房。此時看來看去,也隻有臥榻之上才能讓他倆一塊兒禪坐了。
墨珣此時仍是坐在圓凳上,但林醉卻已是起了身的。
林醉低著頭,長睫毛垂了下來,遮住了大半的眸光,並不敢直視師父。
“你且到臥榻上去。”墨珣這麼說著,又去看林醉身上的風塵仆仆。
墨珣隨手掐了個訣,將林醉身上的濡濕以及塵埃都儘數掃除。
林醉這才發現自己一路趕來,竟是沒去顧慮其他,眼下還要勞煩師父親自動手……林醉心裡,正為著自己沒有修整儀表就來見師父而感到懊惱非常。
然而,墨珣卻根本不知道林醉在苦惱什麼,隻以為他是心亂了,才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墨珣與這個徒弟林醉的接觸其實並不多,而這個林醉,不論是人前人後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唯有在麵對師父的時候,多了一份親近。
就比如此時,墨珣能明顯從林醉的臉上看到他的情緒。這在玄九宗的其他弟子口中,那是絕無僅有的。
如果說,墨珣沒有經曆過“上一世”,那他……
不對!
試問,如果墨珣沒有經曆過“上一世”與林醉結發,而是直接被天雷劈到了這一世,麵對自己的弟子……墨珣還會想跟他結為道侶嗎?
答案顯而易見。
墨珣隻會儘自己所能地護著這個弟子進階、突破,渡劫、飛升。
林醉一邊暗自沮喪,一邊則從善如流地順著師父的話上了榻,擺出了一副謙虛聽教的架勢。
哪怕臉還是那張臉,梅花也還是那朵梅花,但林醉現在正是魔域中人的打扮,身上的衣著也是顯得莊重的玄色……更彆提他那一身明晃晃的魔修氣息。
墨珣甚至能從林醉的眼角看到一抹稍縱即逝的紅光。
“……”莫名不爽。
重見林醉時的暗自欣喜褪去,餘下的便是林醉化身為魔修之後的一大堆麻煩事。
墨珣的臉色可見地又難看了幾分。
在墨珣看來,哪怕林醉現在已經恢複了原來的記憶,但任誰也不知道,他的這陣清明究竟能維持多久。
就拿墨珣自己來說,縱使從一開始,墨珣就已經知道自己是在幻境裡,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漸漸地萌生出了一種玄而又玄的錯覺——在空下來的時候,他偶爾會想,究竟哪一個才是幻境。
是他挨九重雷劫的那一世?
還是他娶了林醉的那一世?
亦或者,是成了林醉師父的這一世?
墨珣自己都有些恍惚。
林醉這會兒是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麼魔尊,而是玄九宗的弟子。
但是,在沒有達到能夠離開蜃樓的條件之前,林醉仍然身處在蜃樓之中。
那麼,蜃樓對林醉的影響自然是持續不斷的。
按理說,他倆現在應該先完成蜃樓的考驗,趕緊前往灰燼峽穀,探查所謂的異動。
可是,墨珣從“越國公”那裡聽來的話中,判斷出——對方的意思很是隨意。
一開始是讓墨珣到魔域,但被墨珣直接找了個冠冕堂皇拒絕了。“越國公”也並未揪著不放,而是讓他趕緊找到不爭果,返回宗門。
後來,墨珣聽空靈說起了“林醉在魔域”,又亂扯了個什麼大機緣誆了“越國公”一道,這才總算是得到了“越國公”的同意,得以進入魔域。
而“越國公”還明確地跟墨珣說了,他有感此次異動與上古神器出世有關。但卻並沒有強製要求墨珣什麼,隻說是讓墨珣“順帶”去探查一下。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