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破了一個案子,卻由此找到一條埋藏更深的繩子。
若是循著繩子找過去,最終又能發現什麼?
他相信,鳳霄也有差不多的推測,而且同樣感興趣,甚至可能為了拉他下水,才和他說了這麼多。
但崔不去本來就是個不安分的人,問題越棘手,困難越多,他反倒覺得越有意思。
鳳霄:“我與你說了這麼多,你是否也該投桃報李?”
崔不去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我不就邀請鳳府主與我一道前往突厥麵見阿波可汗了?”
鳳霄忍不住挑眉:“你這叫投桃報李?難道不是沒事給我找事?”
崔不去:“你怎能作如此想?我問你,你之前是否答應過我,要提了佛耳的人頭來見?”
鳳霄:“我是答應過幫你殺了佛耳,但並沒有說什麼時候,今日殺是殺,明日殺也是殺,明年今日,不也可以嗎?”
崔不去微微一笑:“今夜我與金蓮所說,你也聽見了,她雖為阿波的可敦,實際上能決定的事情很少,不過是代為跑一趟,送上阿波的親筆手書罷了,若想談更多,為大隋謀求更多利益,我勢必得親往突厥一趟。佛耳從你手中逃走,一定會在中途埋伏我與金蓮,我們若死,你這功勞還能到手麼?”
鳳霄:“照你這麼說,我是非去不可了?”
崔不去:“天下豈有不勞而獲之事?鳳府主既想要功勞,少不得就得與我走上這一趟了。”
鳳霄笑吟吟道:“你就不怕我回程將你給殺了,獨占你的功勞?”
崔不去也笑:“若是如此,那我也隻能哀歎自己命不好,不過我一死,鳳府主可能就會錯過許多消息了。”
鳳霄:“比如?”
崔不去:“比如說,我知道上次那兩個想要殺你的雲海十三樓殺手,是何人所派。我還知道,玉秀作為晉王身邊的第一謀士,親自來到六工城,不僅僅是為了幫晉王拿到玉膽,還有彆的目的。畢竟左月局,人雖然不如解劍府那麼多,但總有些自己的消息渠道,否則如何生存呢?”
鳳霄親親熱熱道:“去去啊,我不過多問一句罷了,你怎麼就懷疑我會不想與你去呢?每天光是看著你,我都能多吃一碗飯呢!”
崔不去:“這麼說,鳳府主是答應了,那我就代金蓮可敦,多謝你了。”
二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皮笑肉不笑。
至於心裡在罵什麼,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鳳霄:“叫什麼鳳府主,我不是早就說了嗎,叫我鳳二,你若願意,喚我一聲二郎,那便更好了。”
崔不去咳嗽兩聲,直接跳過他所有毫無意義的話:“此去阿波可汗之王帳,我們要途經且末、龜茲,風大路遙,還請早些歇息。”
他說罷起身,攏了攏披風,在喬仙的陪伴下離開。
眼看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腳步聲漸行漸遠,鳳霄收回目光,斂了笑容,自言自語呢喃道:“誰要殺我,不自己來,還讓雲海十三樓的人來?定是自己不會武功,又嫉妒我風華絕代,唉,不遭人妒是庸才,長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門外,原是偷偷折返回來,想打聽點什麼動靜的喬仙差點滑了一跤,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她百思不得其解。
崔不去還是太高估他自己的身體了,經過當晚那一場折騰,回去之後他就發起低燒,人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直到第三天才有所好轉,就連那天晚上受傷的金蓮都比他恢複得還要快些。
見崔不去如此狀況,金蓮忍不住憂心忡忡,生怕他們還沒到突厥,崔不去就在半途一命嗚呼了。
“可敦不必擔心。”崔不去擁被坐在床榻上,因為剛剛灌下一碗藥湯,臉色不大好看。“我雖病骨支離,但走到突厥的這一口氣,還是有的,更何況喬仙會與我們同行,她粗通醫術,路上無憂。”
他說罷招手,讓喬仙拿來一個卷軸,當著金蓮與鳳霄之麵慢慢打開。
“這是……輿圖?”金蓮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標記,覺得眼熟,一時又認不出來。
崔不去:“這是西突厥的輿圖,南至且末,北到三彌山,西起疏勒,東抵高昌,雖然不儘周全,但此圖若獻給阿波可汗,可勝過黃金萬兩,牲畜無數。可敦這一趟,也就不算白來了。”
金蓮先是大吃一驚,而後又難以置信:“這圖,你要送給我,讓我去,借花獻佛?”
難為她一個突厥人,漢語精通如斯,竟還能說出借花獻佛這樣的詞。
崔不去嘴角微翹:“我知可敦極力讚同與我大隋建交結盟,否則也不會孤身犯險,千裡迢迢來此,但阿波可汗身邊,必然也有不少小人,一意阻攔。既有此物,往後可敦在阿波可汗身邊,不就更容易做事了嗎?”
金蓮難掩喜悅。
她不似那等目光短淺的婦人,深知古來輿圖乃是軍中機密,能得這樣一份東西,當然比什麼金銀珠寶來得珍貴百倍千倍。
鳳霄冷眼旁觀,卻又看出更深一層的含義,崔不去既是在拉攏金蓮,也是在借機警告那些心懷異心的突厥人:大隋早已掌握了西突厥地形,可以與你們結盟,當然也可以打你們。
這一手又打又拉,軟硬兼施,委實高明。
他不由再次暗歎:這樣的人才,怎麼就不是解劍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