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鐘浩渺所言, 燕雪行沒有回棲月觀, 至於去哪裡, 他也不知道, 大多數門派的弟子,除非封山隱居, 否則從出師起, 都會讓他們出門遊曆四方,燕雪行有可能會南陳, 也有可能去了彆的地方,總之很可能已經不在且末城內了。
鐘浩渺還很激動地表示, 燕雪行身為名門正派, 又救過他師父的命,是絕對不可能濫殺無辜的, 這其中肯定還有什麼緣故, 也許過來赴宴的人根本就不是燕雪行。
但他說再多, 都不重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燕雪行,找到了他, 起碼大部分疑問都能解決。
好好一個壽宴中途夭折,還攤上一大堆麻煩事, 興茂也覺得焦頭爛額,他歎了口氣, 朝段棲鵠和高懿拱手道:“出了家醜,讓兩位見笑了, 今日累得段兄受驚,某萬分抱歉,待此事一了,某定親自登門致歉,還望兩位海涵!”
又對大管事道:“將庫房打開,拿兩件珍寶過來。”
興茂祖上是一國之主,雖然現在風光不再,但依舊富可敵國,光是興府庫房裡那些珍藏,就是段棲鵠再奮鬥三輩子也未必能擁有的。
但段棲鵠冷哼一聲:“不必麻煩了,段某這就告辭,希望興公能早日給我一個交代!”
他轉身拂袖走人,不願在此地多留片刻。
雖然段棲鵠相信興茂一開始沒有殺他的意思,否則他也不會赴宴,但後來婢女下毒當場被揭發,那一刻段棲鵠從興茂臉上看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勁——換作是段棲鵠自己,他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要不是鳳霄及時打斷,現在段棲鵠很可能已經是死人了。
思及此,段棲鵠朝鳳霄與崔不去微微頷首,表示感謝,但他對崔不去二人的身份也有所懷疑,因為一個龜茲國的王公貴族,是無論如何不會驗屍的。
眼下多說無益,事後段棲鵠肯定會讓人仔細調查。
但當他跨過門檻時,卻被人叫住了。
“段兄請留步。”
崔不去在後麵說道。
段棲鵠頭也不回,他毫不猶豫就準備上馬車。
然後他再次體會到鳳霄的武功有多強。
對方似一陣輕風飄來,在段棲鵠身邊的護衛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就已經抓向段棲鵠的胳膊。
段棲鵠有一門金剛指法,早年曾經打敗過無數對手,他自己也是一流高手,這些年養尊處優,但他知道想殺自己的人很多,所以武功一直沒放下,此時下意識就伸手格擋,然而他發現手腕一陣酸麻,胳膊就已經拽住,身體也不由自主隨之轉身,麵向崔不去。
崔不去沒理會鳳霄高高挑起眉頭,示意“我這一下夠給你長臉吧”的表情,直接了當對段棲鵠道:“你知道玉秀要殺你嗎?”
“玉秀是何人?”段棲鵠皺起眉頭,除了不悅之色外,還有疑惑。
崔不去這開門見山一問,本來就是為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人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無論多麼老謀深算,臉上總會流露出一些端倪。
但段棲鵠沒有。
他是真的不認識玉秀。
這就奇怪了。
他不認識玉秀,玉秀卻讓三管事來殺他。
崔不去又換了一個說法:“段兄與燕雪行有仇?”
段棲鵠:“我這幾十年來,都在邊地活動,若說天山派與我有仇,還算正常,臨川學宮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老弟,今日多謝你為我解圍,不過事情既然是在興家發生的,你還是多問問興茂吧!”
他表情冷淡地說完,轉身就上了馬車,這次鳳霄沒再攔著,而是與崔不去一道目送馬車遠去。
“他如果不認識玉秀,也不認識燕雪行,剛才臉色為什麼會變?”鳳霄饒有興致,“難道他知道是誰想殺他?”
興茂不可能把客人都扣留在家裡,段棲鵠離去之後,高懿跟崔不去他們,還有其他賓客,也都陸續離開。
一場熱熱鬨鬨的壽宴,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
興茂十分鬨心。
他本想借著熱鬨哄老母親開心,順便鞏固自己的威望,誰知目的沒有達到,反倒顏麵掃地。
不出半天,三管事的死就會傳遍全城,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手下人出了問題,或者以訛傳訛,認為他要對段棲鵠和高懿下手,問鼎且末城第一人的位置。
如果興茂真準備這麼做也就罷了,問題是他本來沒有這個打算,現在反而百口莫辯。
段棲鵠肯定也會因此心懷芥蒂,說不定還會暗中使手段下絆子。
“主人,有人前來拜訪。”大管事上前稟報,遞上名帖。
他的手臂剛被鳳霄折斷,這會兒忙著送走客人,隻草草包紮了一下。
“不見!”興茂心煩意亂地揮揮手,看也不看名帖。
大管事遲疑道:“他說,您見了名帖,就一定會見他。”
興茂從他手中抄過名帖,打開一看,表情明顯一怔。
大管事:“主人?”
興茂合上名帖:“請他進來。”
客人很快被引入廳中。
對方身形秀頎,進屋之後,為了表示對主人家的尊重,就拿下了遮住麵容的冪離。
興茂其實沒興趣去管對方長什麼樣,不過看清對方模樣之後,他仍舊問了一句:“你不是突厥人。”
對方溫溫和和道:“在下的長相,的確不像突厥人。不過這不重要,興公想必情緒不佳,我本不該來叨擾的……”
興茂不耐煩打斷他:“閒話少敘!”
對方笑了一下,根本不介意興茂的粗暴,依舊很和善,不疾不徐地道:“在下想說,興公方才錯過了一個極好的時機,現在段棲鵠已經對你生了疑慮,隻怕你不下手,他就要提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