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客棧鬨鬼,高懿見鬼,他也被鬼鬨得心神不寧,後半夜雖然沒看見鬼影,卻總覺得有人在耳邊說話。
他是練武之人,身強體健,一夜不睡不算什麼,現在心情極差,隻能說明一件事。
段棲鵠心裡有鬼。
“主人是否要去見高懿?”段府的管事問道。
他是段棲鵠的心腹,打從段府建成之日起,管事就已經是段府管事了。
段棲鵠哂道:“自然不去!他高懿算什麼東西,彆人喊他一句明府,是看他背後的大隋,難不成他有這個麵子嗎?”
林管事點點頭,他對段棲鵠絕對忠心,沒有多餘的質疑,隻是職責所在,又多問了一句:“那可要回函,或者完全不理會?”
段棲鵠:“你派人去說一聲吧,就說我身體欠佳,臥病在床,改日再登門造訪。”
他頓了頓,“昨夜,你可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林管事道:“小人沒有看見什麼,但,也聽見哭聲了。對方應該是一位絕頂高手,小人追不上他。”
段棲鵠冷哼:“興茂不知何時籠絡到了如此高手——”
說完他就發現不對。
就算鬼是興茂找人假扮的,但那鬼怎麼知道二十年前的舊事?
想到三管事、程成、李非等人接二連三的死,段棲鵠感覺麵皮發緊。
林管事又道:“聽說高懿和楊記客棧那邊,昨夜也鬨鬼了。”
段棲鵠冷笑:“這世上哪來那麼多鬼,此事必定是興茂的陰謀!”
林管事不明白。
段棲鵠道:“他早就想對我出手了,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上回壽宴毒害失敗,一計不成,定會又生一計,借著鬨鬼一事,先攪得滿城風雨,再派人來殺我,假稱是厲鬼索命,自己不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就在主仆二人說話之際,外麵有人來報,說是楊記客棧後麵那口枯井裡還真起出了一具屍骨,看樣子已經死了很長時間,皮肉悉數與塵土同化,隻餘下白骨森森,附近百姓都跑去看熱鬨了。
聽說住在客棧的龜茲王侄子,現在要將屍骨送到縣衙去,讓高懿作主。
林管事皺眉道:“主人,此事該如何處理,要不然,還是由小人去跟高懿通個聲氣吧?”
他也看出段棲鵠的底氣不足,二十年前在段棲鵠身上肯定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段棲鵠不願說,他自然也不能追問,隻能儘心儘職幫主人排憂解難。
段棲鵠咬牙切齒:“不必了,高懿膽小,但興茂一定會借機生事,上回的仇我還沒報,不如這次一並讓他還了,既然他等不及,那我們就來個先下手為強。今夜子時之後,你帶上五十人,前往興家,務必將興茂一擊必殺!”
林管事吃了一驚:“此事可要從長計議?”
段棲鵠有種說不出的焦慮感,就像明知道敵人在哪裡,卻不能衝過去將對方殺掉一樣無從著力。
“來不及了,興茂想要獨霸且末城已久,首要一步就是除掉我,幸好我們也不是毫無準備,這些年我讓你訓練的這五十名精銳,雖說談不上絕頂高手,但也能躋身一流行列,興茂毫無準備之下,單憑他身邊那幾個人,就算再加上那個扮鬼的,也不是你們的對手。”
這些年的養尊處優,漸漸磨滅了段棲鵠的雄心霸氣,但現在,隨著這番話出口,他又漸漸找回一點信心。
“隻要興茂一死,放眼且末城內,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段棲鵠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因為他就是靠著自己幾乎從未出錯的當機立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林管事再無異議,隻是擔心段棲鵠的安全:“我們都走了,誰來保護您?”
“把丙丁留下,其餘人都跟你走。”段棲鵠冷冷一笑,“興茂想必不會這麼快反應過來,就算來了,是人是鬼,總要拉出來遛遛,我倒要看看,誰能在我的金剛指下毫發無傷!”
……
興家。
興茂春風滿麵,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段棲鵠雖然厲害,但他畢竟老了,一頭被拔了牙齒的猛虎,是不值得畏懼的。”他望著眼前之人,麵色越發善可親。“更何況,他已經眾叛親離,連你都背棄了他,還有什麼資格當我的敵人?”
“興公所言極是。”站在他麵前的人,拱手應道。
“昔年孟嘗君門客三千,他皆視如親友,禮賢下士,如今對你,我亦如此,段棲鵠自視甚高,目中無人,連你這樣跟了他多年的老人,在他麵前還要自稱小人,他憑什麼能在且末城與我平起平坐?”
興茂起身走過去,親自扶起對方,“以後林先生在我麵前,就不必如此多禮了。”
對方感激道:“承蒙興公看重,不過段棲鵠手下那五十精銳,皆是忠心於他的死士,此行尚有他的另外兩名心腹,我恐怕無法全權轄製作主。”
興茂微微一笑:“無妨,他將人都派出去,段家豈不就成了空城,正是一舉拿下的好機會。”
“今夜之後,且末城就要改姓興了。”坐在他下首的白衣僧人道,似恭維,又似祝賀,隻是他態度不亢不卑,令人看不出半分諂媚阿諛。
興茂哈哈笑道:“那我就,提前多謝玉先生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