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為了崔不去而來,憑喬仙現在的武功自然不可能攔住他, 所以崔不去原本十死無生, 絕無逃脫之可能。
誰知中途冒出一個鳳霄,非但攔住他殺人, 還大有與他打到天亮的架勢, 讓心高氣傲的白衣人無比惱怒,二人交手一刻,鳳霄終於不慎露出空門,白衣人當即身影化虹, 一飛衝天,至半天又倏然折返, 倒頭往下,旋起遮天劍幕,挾著森然殺意,卷向鳳霄!
子時將近,雲厚無月, 四周悄無聲息, 尋常百姓就算被驚動,也不敢出來看熱鬨,恨不能挖去雙眼隻作不見, 更夫與巡夜的侍衛, 似乎也因離得太遠, 一時無人察覺。
喬仙放出煙火訊號,通知左月局之人, 不過就算人來了,恐怕也很難攔住白衣人。
除了鳳霄與白衣人,空蕩蕩的街道上唯有一輛馬車,遠遠躲在屋簷下瑟瑟發抖的車夫,從旁觀戰的崔不去、喬仙而已。
劍光即將絞斷對手腦袋,灑起一蓬血光時,白衣人忽然生出一絲遺憾。
鳳霄此人自打掌權解劍府,就行事高調張揚,早有許多人暗中怨恨,若能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收到的效果必然更好,到時候解劍府就如折一翼,再無人能撐起門庭,隻有解散一途了。
念頭剛起,白衣人就發現劍光竟似遇到無形阻礙,竟再也無法往下分毫,萬劍歸一,絢麗劍光消失,劍隻有一把,而它被鳳霄握在手裡!
對方竟是憑借深厚內力,硬生生接下這一劍?
白衣人大驚,沒來得及多想,便欲抽劍,但劍卻像插入泥沼之中,後者以千鈞之重裹住劍身,非但令白衣人無法後撤,還身不由己,被拉住往下扯!
遠處,左月衛的腳步由遠及近,為首之人正是左月副使之一的長孫菩提。
此人武功雖略遜鳳霄,但兩人聯手,未必不能拿下白衣人。
白衣人知道今夜注定白跑一趟,為免賠了夫人又折兵,他當即舍劍抽身,身形飄起後退,瞬間就飛出幾丈,落在遠處的屋頂上,又是幾個起落,隨即隱沒夜色之中。
鳳霄從屋頂落至崔不去身邊。
他因徒手接劍,掌心汩汩流血,往下滴落。
鳳霄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舉起劍看了一會兒,搖搖頭,把沾血的劍往地上一扔。
“沒有標識,看不出來曆,應該隻是一把普通的劍。”
“你的手如何了?”不管怎麼說,鳳霄今晚都救了自己一命,崔不去就算知道對方可能得寸進尺索要功勞,也不好視若不見。
烏雲逐漸散開,點點星光重新懸於頭頂,崔不去的唇色比平時鮮豔了一些,也腫了一些。
依稀,仿佛,似乎,還能看見一點濕潤。
隻不過喬仙不會特意去看,也就沒發現。
而鳳霄做賊心虛。
他自然不肯承認自己是“賊”,視線不著痕跡從人家唇上掃過,鳳霄低頭,臉色忽地一變。
“不好,劍上有毒!”
崔不去心下一沉,下意識接住對方傾來的身軀。
下一刻,他看到鳳霄的唇角已經開始溢血。
“喬仙,你快幫他看看!”
喬仙趕緊過來把脈,眉頭緊緊皺起:“他脈象虛弱,好像真中了毒,我一時也想不出解法,尊使,我們快將他送回解劍府去吧,免得解劍府的人誤會了!”
長孫菩提堪堪趕到,崔不去讓他留下來收拾善後,跟巡城守衛解釋,並調查白衣人身份,就帶著鳳霄與喬仙,火速趕往解劍府。
同在京城,此處離解劍府路程不遠,半炷香工夫就能到,但鳳霄躺在馬車上,臉色越來越灰敗,平日裡耀眼奪目的夾竹桃精此刻蔫成一朵快要凋零的殘花,但他似乎毒發疼痛難忍,還緊緊抓著崔不去的手腕不放。
崔不去低聲道:“喬仙,他有沒有性命之礙?”
喬仙慚愧道:“屬下僅是粗通藥理,不敢妄下定論,聽說解劍府中不乏醫術高明之輩,也許他們有法子,不過鳳府主內力深厚,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事的。”
鳳霄眉頭緊鎖,虛弱道:“你們,彆說話了,我腦殼疼。”
兩人果然閉嘴了。
鳳霄又道:“我這樣仰躺難受……”
他掙紮著勉力撐起手肘,將腦袋放在崔不去大腿上,崔不去差點就想抽身讓他狠狠地上撞,好歹想起他前一刻的表現,勉強忍住了。
鳳霄:“崔不去……”
崔不去嗯了一聲。
鳳霄:“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崔不去:“無。”
鳳霄:“那你為何,惜字如金?”
崔不去翻了個白眼:“你剛不是說你腦殼疼,讓我們不要說話嗎?”
鳳霄:“我隻是,聽喬仙說話,腦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