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不去傷得太重了,從頭到尾,他的眼睛一睜未睜,靜靜躺著,宛若屍體。
……
洞窟之內原先雖安放前朝秘藏,但在秘藏被找到之後,元三思就將此處加以改造,變成十三樓在北方的其中一處據點,此地寬敞隱秘,機關暗道重重,內室首尾相連,與外麵的豪門大戶相比,絲毫不落下風,內裡奢華享受,更要勝出一籌。
不過對於鳳霄這種成日在富貴堆裡廝混,又極為挑剔的人來說,再驕奢華麗的陳設布置,他也能麵不改色,享用如常。
離開那間飄蕩著血腥味的內室之後,他就回到自己房間,熟悉的暖香迎麵而來,將充斥鼻息間的殘餘血氣覆蓋,尤其在床上多了一個半裸美人時,這間屋子更添幾分旖旎風情,春色無邊。
薄被堪堪遮住美人的胸口,露出渾圓高聳的半峰,一雙長腿從被下裸露出來,冰肌玉骨,滑膩如脂膏暖玉,當美人在夜明珠的暖光下星眸半閉,對鳳霄露出笑容時,怕是連天外星光也要黯然失色。
“你回來啦。”美人慵懶道,短短四個字,偏是說得酥麻入骨,像隻小爪子在聽者耳朵上輕輕撓著。
這種情況下,還能無動於衷的,簡直不能稱為男人了。
“你為何在我床上?”鳳霄偏偏環臂未動,波瀾不興的眼睛上下打量,似在看一尊石像。
見他如此,馮小憐簡直要氣笑了:“我懷疑雲海十三樓的男人都不是男人,算上你在內,能夠任我玉體橫陳而毫無反應的人,已經是第四個了!”
鳳霄挑眉:“另外三個好漢是誰,還請介紹給我認識。”
馮小憐嬌哼,裹著被子在床上一滾,將薄被裹在身上充作衣裳,人也跟著坐起,開始掰手指數:“你、樓主、範先生、玉秀。範先生心誌甚堅,自不必提,玉秀心上有人,看我如死人,我不願去招惹他,你呢,你又是為什麼會不動心?這不應該。”
她款款下榻,拖著被子迤邐而來,在鳳霄周身繞了一圈,忽而伸手欲從背後摟住他,卻不意撲了個空,腳下踩到被子,整個人直接撲倒在地上。
馮小憐:……
“鳳、霄!”她快氣死了。
“元三思呢?難道他也對你沒意思?”鳳霄哂笑,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再往床榻上隨意一丟。
馮小憐橫他一眼,嬌媚天真,糅合無間。
“難道我是來者不拒嗎,元三思那種人,我可不要!”
“果真是個尤物!”鳳霄隨之覆上她,慢慢低下頭,“你見過樓主?”
馮小憐自恃風華絕代,閱儘千帆,但在鳳霄的氣息逼近時,竟也微微亂了分寸。
“自然見過。啊嗯,你輕點兒——”
她忽然聲音轉高,拖長了音調喘息。
門外站著的人不由暗罵一聲賤人,終於轉身離去。
床上,馮小憐眨眨眼。
“你為何捏我的腰?”
鳳霄:“你又為何配合?”
馮小憐笑道:“與副樓主春宵一度,不是很有麵子的一件事嗎?我敢打賭,方才在門外竊聽的人,一定是元三思。”
鳳霄輕佻道:“他吃我的醋?”
馮小憐咯咯一笑:“錯,他不信你。”
鳳霄:“你能聽出他的腳步聲,這份功力也可以了,位置不該在段棲鵠和玉衡他們之後吧。”
馮小憐伸了個懶腰:“我雖然得了十三先生之名,也不過是倚仗豔名與些許雙修秘門,你們這些高手宗師,又何曾真正瞧得上我?鳳郎,你雖看似與我調情,心卻不在這裡,該不會——”
鳳霄藏在背後的手慢慢收緊。
馮小憐:“該不會和玉秀一樣,也心上有人了吧?”
鳳霄似真似假道:“你猜?”
馮小憐攬上他的脖頸:“我猜,世間碌碌凡人,應該皆不入你眼,你喜歡的,隻有自己。”
鳳霄笑道:“我現在真有些喜歡你了。樓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馮小憐奇道:“你怎麼對樓主這麼感興趣?”
鳳霄:“他以一己之力,建立如此龐大的組織,網羅這麼多高手勢力,難道不值得我好奇嗎?作為新任的副樓主,卻從未見過樓主,這未免,也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馮小憐笑道:“不必心急,明日便是七夕,我聽說樓主也會來。屆時,十三樓內濟濟一堂,才算是人齊了。”
鳳霄目光一閃:“林雍與寧舍我他們,也都會來?”
馮小憐:“自然,你該不會以為他們真去了東海郡吧,這裡,才是真正的聚會之處。”
鳳霄:“如此說來,雲海十三樓,還差九先生與十先生,他們又是誰?”
馮小憐噗嗤一笑:“你這樣心急,很容易讓我誤會,你是假意投誠,來刺探情報的。”
鳳霄笑道:“若我說,我是為你而來的,你信嗎?”
馮小憐眨眨眼,望著對方親下來的臉,正要說話,忽而臉色一變,身形輕若飛燕,從鳳霄身下掠出,玄色被單在空中化為碎片,她卻不管不顧,撲向門口的方向。
“救——”
然而鳳霄的速度比她想象得更快,還未等她喊出聲,她的喉嚨已經多了一道血痕。
馮小憐睜大了漂亮的雙眼,瞪住鳳霄,似沒想到自己最後竟是以如此滑稽隨意的方式死去。
“你很聰明,我本來隻想弄暈你的,可惜被你發現了。”鳳霄遺憾道,抽回手時,手上多了一根染血的琴弦。
若崔詠知道自己心愛的餘音琴被鳳霄拆了琴弦殺人,估計也用不著崔不去動作,他直接雙腿一蹬就能氣死了。
“麻煩有點大了。”鳳霄喃喃自語,手裡還抓著絕世美人的一條胳膊。
……
崔不去在天昏地暗中徘徊許久,身體一直往下沉,直到有人將他拽住,從深淵中一點點拉起。
那人的力氣很大,不容反抗,他無法自主被強行拽回地麵,於是劇痛襲來,伴隨著潮水般的回憶。
想咳嗽,卻疼得咳不出來,崔不去渾渾噩噩,甚至在某個瞬間,他以為還是自己九歲那年,走投無路的光景。
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嘴巴被掰開,一股清涼滑入,灼痛的喉嚨略略好受一些,可胸口卻更痛了。
仿佛聽見有人耳語,那人握住他無力的手指,輕得像捧著一根羽毛,溫柔視如珍寶,生怕將其弄碎。
他崔不去半生飄零坎坷,注定命中克儘六親,冷心絕情,何曾受過如此對待?
果然是夢吧。
他無聲歎息,再度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