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正事,明月收斂神色,搖頭道:“太子身邊應該沒有十三樓的人,宮闈裡頭,解劍府不好插手,但據我所知,左月局應該也著手在調查,崔不去深得皇後信重,也許查出了什麼,你與他朝夕相處,不妨找機會詢問一下。”
鳳霄道:“我問過了,玉秀一事之後,皇後的確下令徹查過宮闈,也揪出幾個可疑之人,但都與雲海十三樓無關。往好處想,蕭履的手還沒能伸那麼長,往壞處想,就是他埋的釘子隱藏太深了,一時半會查不出來。但還有一人,此番回京之後,你須得好好盯著。”
明月疑惑:“誰?”
鳳霄沒賣關子:“樂平公主。”
明月恍然:“你是懷疑千燈宴之後,她身邊還有清理不乾淨的逆黨餘孽?”
鳳霄不置可否:“無論如何,公主府內外的盯梢不能放鬆。”
……
一年一年,月缺月圓。
過了七夕,秋夕拜月的日子就近了。
本朝開國以來,皇帝並未貪圖方便而沿襲前朝舊製,反倒大刀闊斧,遷新都,定新律,減免賦稅,休養生息,雖則現在連許多百姓都知道朝廷與突厥之間遲早必有一戰,但對於他們而言,日常算計柴米油鹽的瑣碎反倒更重要一些,隨著新朝新政逐漸鋪開,百姓手頭稍稍寬裕,便願意多買些吃食準備過節,大街小巷更是熱鬨了幾分。
而對達官貴人來說,最近熱衷討論的話題,卻與秋夕拜月無關,而在蘭陵公主和宇文縣主身上。
據說向來在帝後麵前溫馴聽話的蘭陵公主,在皇後談及婚事夫婿時,竟提出想要下嫁解劍府二府主鳳霄。
雖然人人都知道蘭陵公主對鳳霄有意,可誰也沒料到她會有這等當麵向帝後提出的勇氣。
恰逢這幾日,鳳二府主從外地回京,許多人便抱著看好戲的心思,準備看他如何回應。
至於宇文縣主,自然也與婚事有關。
女大當嫁,但她的身份,卻比蘭陵公主要尷尬敏感許多。
她的母親樂平公主,恨不能將世上最好的夫婿捧到女兒麵前,然而事實是,願意娶宇文娥英的人,樂平公主嫌棄對方門第太低,公主看得上眼的,對方又不樂意娶。
於是乎,樂平公主不得不頻頻出入宮禁,求助於自己最有能耐的母親。
獨孤皇後自然很樂意多看見女兒。
膝下幾名兒女,唯獨在這個長女身上,獨孤氏耗費了最多心血,付出的愛也最多。
可惜女兒雖然身份尊榮,作為一個女人來說,命卻不是很好。
喪夫無子,膝下隻有宇文娥英一女,父母終究會離她而去,當女兒遠嫁,樂平公主將來所能依靠的,也隻能是當皇帝的兄弟了。
想及此,獨孤皇後心中就充滿憐愛,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掌心的烏發,心疼地看著其中夾雜一兩根銀絲。
如天底下所有疼愛兒女的母親,哪怕她與皇帝並稱二聖,對朝政涉足過深,但她依然是一個母親,尤其是一個於心有愧的母親。
“我聽說,你最近給娥英挑夫婿,都快挑花眼了,世間優秀男兒那麼多,竟無一個能讓你看上的嗎?”獨孤皇後打趣道,“難不成你與阿五一樣,想找鳳霄為婿?”
依偎在她膝上的樂平公主已是不小了,秀麗的臉龐掩不住眼角細細的紋路,但在母親麵前,無論多大,她依舊是那個孺慕雙親的女兒,歲月從未改變過這一切。
樂平公主聞言,不禁噗嗤一笑:“風二郎風華正茂,武功才情,天下少有人及,阿五少女懷春,會為其動心,也不奇怪,若我年輕個十歲,說不定也會像阿五一般呢!”
她口中的阿五,正是傾心鳳霄的蘭陵公主楊阿五。
皇後笑道:“不孝女,在母親麵前,何敢言老!你如今年紀尚輕,又貴為本朝嫡長公主,若有看得上眼的大好男兒,隻管問我與你父親開口便是,何必委屈自己?”
樂平公主神色一黯,默然不語。
獨孤皇後緩緩道:“你既然不想守寡,就招個一表人才的駙馬,堂堂正正與你出雙入對,否則,這世上多的是想要親近你,借你上位的奸佞小人,千燈宴之事,難免又會重演。”
公主忙跪下請罪:“母親,那一次的確是我識人不清,險些害得太子與晉王為我連累,若他們有個差池,我萬死難辭其咎,再也不敢了!”
皇後歎了口氣,親手將她扶起。
“我與你父親,都未怪你,是你太自苦了,宇文贇早已不在,你並沒有虧欠他,根本不必為他守寡。你想想,若你的再婚夫婿是五姓七家的名門子弟,有這樣一個繼父,娥英的過往早晚會被人淡忘,不會再有人時時提起。”
“母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當初我沒有嫁給宇文贇,該多好!”樂平公主伏在她膝上,小聲啜泣。
獨孤皇後性子堅韌強橫,長女卻如此柔弱,簡直不類其母。
但,皇後麵對這位長公主,似總有用不完的耐心。
“傻孩子,往事不可追,不要總是沉湎於過去,你若不想再嫁,我也不逼你,但娥英的婚事,你相看了這麼多的賢才俊彥,可有什麼中意的人選?”
樂平公主搖搖頭:“看來看去,都有些欠缺,娥英這孩子,心性單純,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我想讓她一世平安無憂。”
獨孤皇後沉吟道:“既是如此,她的夫婿,就得是聰明強勢,能護得住她方可。依你看,崔不去如何?”
樂平公主心頭一驚。
她猛地抬頭望向母親!
逆光之中,獨孤皇後的表情竟有些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