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仙身陷山莊,未知生死。
以她的武功,若非遇上比她厲害許多的對手,應該可以全身而退,但她生怕對方沒了牽製之後直接追上崔不去他們,所以肯定還在苦苦支撐。
山莊處燈火通明,已經不再遮掩。
可到底,是陷阱一直存在,對方早就提前得知消息,靜待他們到來,才轉暗為明,還是地窖打開時才驚動了守衛?
崔不去看著跟關山海交手的那個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然而,無論他們此刻何等凶險,給他留下紙條的鳳霄,或者說是李十四,由頭到尾都沒出現。
李十四就是鳳霄。
那麼,作為今夜的關鍵人物,鳳霄去哪裡了?
……
容卿看著眼前的密信,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密信上隻有短短一行字,約他夜裡到縣衙後院書房相見,沒有落款,但附了一簇樹葉遠山,正是前麵幾幅畫的畫法。
如果容卿還無法確認字跡到底是不是黃略親筆,黃略似也察知他的猶豫,所以特地附上半片畫,方便容卿仔細對比,讓他徹底相信。
去與不去,容卿遲疑不決。
白日裡他與崔不去已經分析過,黃略接二連三作畫暗示他們,賑災背後隱藏不少貓膩,是以崔不去也已經親自帶了人動身前往棲霞山莊,一探究竟。
他則留在官驛等待黃略的第四幅畫。
但畫未到,來的卻是信。
黃略不想被其他人裹挾,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撥亂反正,跟隨禦史的腳步揭發這一切,戴罪立功,可他又擔心容卿的力量不足以做到。
容卿現在知道皇後為何讓崔不去與自己同行了,因為這裡頭的水實在太深了,甚至還可能牽扯到皇親國戚,單憑他一個人,的確做不到。
幸好有崔不去。
想及此,他的心情鎮定了一些,但隨即又糾結起來。
崔不去臨走前,讓他絕對不能離開官驛。
但這次是黃略送了親筆信過來。
也許是有人發現黃略“吃裡扒外”,所以黃略不得不抓緊時機,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身份會不會暴露了。
黃略手上一定有光遷縣上下侵吞災糧的證據,容卿有預感,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一定等不到下次了。
他終於拿定主意,將手上紙條隨意往懷裡一塞,起身往外走。
夜深露重。
容卿行色匆匆。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抄小路來到縣衙後方平日裡蔬菜米糧進出的小門。
正猶豫該不該敲門,裡邊就有人開門了。
青衣小仆低著頭朝他招手。
容卿趨前兩步,聽見對方道:“府君有令,讓我帶你去書房,小聲些,彆驚動旁人,這府裡有楊郡守的耳目。”
果然是黃略。
容卿心下大定,緊張而又興奮地點點頭。
他發現此人話中還流露出一個信息,郡守楊雲果然與此事有關。
說不定這才是最終的大魚。
容卿隨著青衣仆從一路穿過曲廊,來到書房外麵。
裡麵燭火昏黃,隱隱映出一個端坐桌前的人影。
黃略果然在。
門前沒人看守,應該是黃略早就將人遣開了。
那青衣小仆低聲道:“郎君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頭守著。”
容卿推開門。
青衣小仆隨即在他身後將門合上,像是怕被人發現,容卿沒有在意,他走向房中。
挽起的帷幔後麵,黃略背對著他,伏案彎肘,在奮筆疾書。
“黃略,我來了,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黃略動也未動,連肩膀都沒細微起伏,不是聽見聲音的反應。
更何況,是他請容卿連夜過來的。
容卿感覺不對。
“黃略?”
他慢慢上前,伸手推了對方一把。
黃略軟綿綿的,毫無掙紮,就往邊上歪倒。
容卿大驚。
他已看見黃略脖子上正正插著一把匕首,乾淨利落,一刀斃命!
到底怎麼回事?!
容卿的腦子一團亂麻,來不及多想,他已經作出下意識的反應,轉身撲向房門處。
打不開,被鎖了!
窗戶呢!
他又趕緊去開窗,發現窗戶像是從外麵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也打不開。
容卿沒有武功,不可能躍上房梁突破屋瓦逃出,他隻能被困在屋中團團轉。
就在這時,外麵大亮。
燈火一盞接一盞點起來,伴隨著呼喊聲。
“不好了!殺人啦!容禦史殺了府君,快來人啊!”
容卿終於確認,他徹徹底底中計了。
但,他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
對方怎麼知道他身邊無人,隻能一人前來赴會?
難道崔不去那邊也遇險了?
容卿的心不斷往下沉。
他站在黃略的屍體旁邊,聽見外麵越發喧囂,也不知請來了哪個大人物,一行人氣勢洶洶趕來,一腳將門踹開。
郡守楊雲,帶著一大撥人,過來捉拿“凶犯”的架勢,身後還跟著李沿與武義等人。
“容卿,你好大膽子,當真以為當了禦史便可為所欲為,連朝廷命官也說殺就殺嗎!”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容卿嗬嗬冷笑起來。
楊雲一臉“你莫不是瘋了”的神色,皺眉揮手:“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彆碰我!”容卿指向楊雲,“人明明是你殺的,你殺了人,又喊我過來,把黃略之死栽贓於我,你才是凶手!”
楊雲歎了口氣:“朝廷怎麼派了這麼個瘋子過來當禦史?”
他轉向李沿武義等人:“你們縣的事情,我本不該過問,不過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應該上奏朝廷,先將人拿下,你們沒意見吧?”
楊雲是上官,李沿和武義都是下屬,聞言忙道:“單憑使君作主!”
容卿怒道:“我乃上命欽差,誰敢拿我!黃略給了我三幅畫,告訴我這光遷縣災糧有問題,我此來是應他之邀,過來問案,誰知他竟被你們滅口了,我要上疏!楊雲,你今日捉拿我,就說明你做賊心虛,你就是那個滅口之人!”
楊雲怒極反笑:“好好,看來容禦史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你說黃略給你畫了三幅畫,在哪裡?”
容卿昂起頭:“在我官驛房中!”
楊雲沉聲道:“我親自與你去,若是你找不出來,就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容卿眼看對方成竹在胸的模樣,沒來由心頭一沉。
但事已至此,他彆無選擇,隻能帶著人前往官驛,暗暗祈禱崔不去儘快趕來。
他渾然忘了自己一開始看不慣崔不去的態度,此時已經將對方當作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崔不去能否及時出現,連他心裡都沒有數。
一行人來到官驛,容卿當先奔入自己的廂房,撲向床榻,手往被子下摸索。
容卿勃然色變。
他猛地將被子掀起,那裡原本應該有三幅畫的,可現在——
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