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義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
“這些畫沒有夾層。”
“卷軸裡也沒藏東西。”
“那麼玄機應該就在畫中。”
如果有人此時推開門,恐怕會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麼下九流的勾欄妓坊。
桌上,地上,牆上,全部都是各種各樣的春宮秘戲圖。
偏偏屋內沒有女人,隻有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麵對麵端坐,神色肅然,仔細研究。
確切地說,認真的隻有崔不去一個,鳳霄能坐絕對不站,能躺絕對不坐,他正靠在軟枕上,支起一條腿,欣賞這些從李沿家裡搜出來的秘戲圖。
“你還真彆說,我要是李沿,絕對想不到還能往春宮圖裡藏賬簿這種點子的。”
“所以你暫時不會被母老虎滿院子追著打。”崔不去頭也不抬。
鳳霄哈哈一笑,調侃道:“我也沒想到崔先生對這些東西如此愛不釋手,早知道你好這一口,我就給你送一大堆來,保準看到你心滿意足為止。”
崔不去反唇相譏:“如果裡頭畫的是你,我不僅會喜歡,還會送給左月局其他人,保證人手一幅,絕不落空。”
鳳霄居然點點頭:“那另一張臉畫成你的,怎麼樣?”
崔不去給了他一個“你想橫著死還是豎著死”的眼神,冷冷道:“我知道賬簿隱藏在哪裡了。”
鳳霄頓時來了精神,顧不上鬥嘴了:“哪裡?”
“這幅。”崔不去指著自己麵前的一幅,“落款是開皇三年十二月廿一。現在這個日子還未到,李沿為何要提前署了兩個月後的落款?再看畫,你看這兩人在野外交媾,遠處的山形地勢,還有半山腰那座山莊,不正是我們之前去過的棲霞山莊嗎?”
鳳霄差點為他說“野外交媾”時的一本正經絕倒噴飯,為了崔尊使不口吐惡言,他好歹忍住笑意,認真看了一眼畫作。
“你的意思,落款是災糧數目?”
“至少是數目之一。因為我們去過棲霞山莊,用果來推測因,這幅畫是最容易被看出來的,其餘的,”崔不去望向屋內,“我目前隻能看出三個地方,分彆是城中風雲酒肆,趙氏茶坊,和丁家名下的一處彆莊,其它的估計要找個熟悉光遷縣大街小巷所有樓閣屋宅的老人,才能辨認出來,但我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第三處的彆莊位於城南郊外,現在已經被水淹過,可以排除,餘下就隻有風雲酒肆與趙氏茶坊兩處。”
鳳霄奇道:“你怎麼認出這兩處地方的?”
修長食指點點自己的腦門,崔不去道:“來之前,我看過光遷縣輿圖,城中各處分布大概記得,進來之後,又曾在城裡走過一圈,但也隻能記起這兩個。”
看過輿圖,見過一次,就能把名稱與實地外形對應上,牢牢記得,彆說兩處,就算隻記得一處,都已經非常了不起,因為包括鳳霄在內的其他人,一處都不會去留意。
左月局其實不需要有其他人,隻要有一個崔不去,足矣。
鳳霄其實已經無數次見識過崔不去這種本事,但每次他都會覺得意外驚訝,甚至有點兒佩服,因為崔不去留意的,從來都不是彆人會關心的細節,這些細節看似無用,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甚至,決定成敗。
“風雲酒肆和趙氏茶坊,你挑一個。”崔不去道。
鳳霄不滿:“憑什麼是我?老子累死累活當了那麼多天李十四,裝了那麼多天孫子,在棲霞山莊跟蕭履打了一場,現在還得去當跑腿的?”
崔不去平平淡淡哦了一聲:“那我去?我倒是沒所謂,就怕半路上不累死,去了那裡也擋不住彆人一掌。”
鳳霄嗤之以鼻:“少跟我來這一套,讓你的喬仙去!”
崔不去:“喬仙受傷了。”
鳳霄:“受傷而已,又沒斷手斷腳,一口氣撐起來還能再打一場,打不過也能跑,你就那麼憐惜你的手下愛將,半點都不憐惜我,是嗎?”
說罷他驀地湊近,鼻息幾乎噴在對方臉上,崔不去猝不及防,正欲退開,卻被對方未卜先知牢牢按住後腦勺,迫不得已對上那張大臉。
四目相對,崔不去緩緩地,輕微地,眨了一下眼睛,喉結上下滾動,弧度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鳳霄陡然大笑,不等對方發作,他已主動拉開距離。
“崔不去,你臉紅了!”
崔不去麵無表情:“熱的。”
鳳霄一臉篤定:“你果然為我的美貌所傾倒,還裝得挺像那麼回事!”
崔不去:“熱的。你挑一處,另一處,我讓關山海去。”
你寧可讓傷勢更重的關山海出馬,也不願意讓喬仙去,是真的心疼她,還是——”鳳霄拉長了調子,彆有意味,“懷疑她?”
崔不去不說話。
鳳霄一拍扇子:“你每次露出這副高深莫測死人樣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說對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懷疑她,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崔不去的記憶瞬間拉到離京之前。
那時他入宮麵見獨孤皇後,向其闡明自己對雲海十三樓的調查情況,獨孤皇後問他需要什麼幫助時,他要了一個人。
人人都以為關山海是皇後硬塞給他,也是皇後不信任崔不去,讓關山海監視崔不去的證據,但沒有人猜到,關山海是崔不去主動要來的。
麵對這樣的誤解,他跟關山海誰都沒有解釋,他們正需要彆人這種誤解。
鳳霄之前也這樣以為,但他很快推翻這種猜測,因為以獨孤皇後的為人和手段,以及對崔不去的信任,她不需要用這麼幼稚的法子來控製下屬官員和自己的心腹幕僚。
關山海不是用來監視崔不去,而是來監視喬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