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2 / 2)

無雙 夢溪石 9447 字 7個月前

新年剛剛過去沒多久,正月的氛圍依舊濃鬱,而正月十五起的三日,更是一年裡朝廷特許不必宵禁的三天。

也就是說,從今夜開始,東市乃至彆處,整座京都必會是真正的火樹銀花,碧冶浮霞的不夜之城。

許多從西域遠道而來的商旅遇上風雪寒天,都選擇在這裡度過新年再回去。

非但朝廷有祈福活動,煙火盛會與民同樂,市井坊間也會有自發的燈謎茶會歌舞遊戲,舉火嬉戲,競逐燎炬,就連商人們都抓住機會推出各種新奇玩意兒,或給其加上應景的名稱,

四處可見一張張欣喜期待的笑臉。

王公貴族自是卯足了勁互相攀比,要在今夜出儘風頭。

平民百姓因今年的豐收而略鬆口氣,也因皇帝頒布的寬刑新政而對自己未來的日子有了期許。

元宵的宵禁免除令,更將令得這三夜比元旦和除夕更加熱鬨。

時辰還早,東市已經很熱鬨,許多人趕了個早過來看廟會。

宋良辰差點被擠掉鞋子,而長孫的紗帽早不知遺落何方,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分外惹人注目。

好不容易來到茶肆門口,宋良辰目露絕望,仿佛剛剛經曆一場生死激戰。

這年頭還不流行喝茶,所謂茶肆,還兼賣各色飲品和點心,茶肆隔壁連著一間驢肉烤餅鋪子,每逢傍晚時分烤餅出爐之際,過來買的人都會排成長隊,實際上這兩個地方都是左月局在京城的暗哨,人流混雜階層各異,最是消息流通收集的好去處。

夥計也是左月局的人,自然認得兩位副使,他們剛一進去,就被迎入裡間。

這裡彆有乾坤,兩麵靠牆,兩麵用布簾圍起,既跟外頭隔開,又能清晰聽見客人們的閒聊。

“昨夜又鬨鬼了!”一個中年男人先聲奪人,聲音粗獷。

從口音上聽,宋良辰猜測對方可能是周邊縣城的小商人,進城看元宵順便做點小買賣的。

“我也聽說了,是城南的昌樂坊吧,據說有人瞧見三位身著白衣的無頭貴人了!”

“你怎麼知道是白衣?你見著了不成?”

“大夥兒都這麼說!不僅白衣,還頭戴金冠,不是貴人是什麼?隻是據說那腦袋沒安在脖子上,像是從前被砍了頭的那幾位。”

“哪幾位?”

“哎,你沒聽見新近城裡流傳的歌謠嗎?楊花敗,雨紛紛,善惡到頭終有報。”

“你是說……”

“噓!”

“彆說鬨鬼的事了,那都是捕風捉影,你們誰見著了?!我這有個更大的消息,就在昨夜,舒國公府出事了!”

“舒國公?劉家?”

“正是,舒國公劉昉,昨夜死了,鬨了好大陣仗,驚動了宮裡,刑部,大理寺,還有彆的官兒,全去了!”

“這事你咋知道的?”

“我家鄰居是給舒國公府送菜的,你說我怎麼知道的?”

“正月初三的時候,申國公家不也辦喪事了嗎?不過據說申國公是年紀大了病逝的。”

“這麼邪門?”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又在驟然間生生壓低下去,改為竊竊私語。

像捂著懷裡見不得光的寶貝,小心翼翼在彆人麵前打開,既謹慎又禁不住炫耀。

長孫和宋良辰都沒說話,他們又靜靜聽了好一會兒,在確定沒有更有價值的內容後,宋良辰才長長出了口氣。

“回去吧?”

長孫菩提默默點頭。

二人連手邊的茶都沒喝,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

茶肆的流言並不能給他們帶來多少新的情報,充其量隻是幫他們確認了原先的猜測。

鬨鬼,死人,歌謠。

一股暗潮正在洶湧流動。

“劉昉自縊時,其實還留下了一封遺書。”回到左月局之後,長孫菩提忽然道。

宋良辰:“你剛才怎麼不說?”

長孫:“你沒問。”

宋良辰歎了口氣,其實她早該習慣這個搭檔的作風了,除非麵對崔不去,否則長孫從來都是問一句說一句,比啞巴也好不了多少。

“那遺書呢?”

“被刑部拿走了,應該是要送入宮。”長孫菩提道,“不過我看了,上麵隻有一句話,我還未琢磨明白,所以方才沒對你說。”

宋良辰:“那你現在想明白了?”

長孫:“劉昉的遺言,就是方才那首歌謠裡的最後一句,善惡到頭終有報。”

宋良辰心頭一凜:“楊花敗,雨紛紛,善惡到頭終有報?”

長孫菩提點頭。

楊,指楊家,也就是現在的隋朝楊氏皇族。

雨,音同宇,意宇文,指的是前朝的宇文皇族。

眾所皆知,楊堅是奪了自己女婿的皇位,才有今日的風光。

而在他登基之後,前朝那些宗室,也免不了落得身首分離的下場。

宇文一族,但凡有威脅的,幾乎被斬殺殆儘。

這首歌謠,影射的是得位不正的楊氏會有報應。

“正月初三,申國公李穆發狂斬傷下仆後,持劍自儘,為免引起多餘猜測,申國公府奏報朝廷之後,對外宣稱李穆病逝。”

“正月十四,也就是昨夜,舒國公劉昉,上吊自殺。”

“然後是鬨鬼的傳聞,歌謠的興起。”

“前日皇後還病了。”

“巧的是,李穆和劉昉,都是當年擁護聖上登基的從龍之臣。”

宋良辰說罷,望向長孫菩提:“你覺得,世上真的有冤魂作祟嗎?”

長孫撚著手中佛珠,低低喧了一聲佛號,莊嚴肅穆:“佛在心中,鬼也在心中。”

宋良辰:……

“若是尊使在就好了!”她忍不住感歎道,“尊使出門都這麼久了,也該回來了吧!”

“是盼著我回來解決麻煩嗎?”

宋良辰猛地轉頭!

門前小院徐徐走來一人,素衣大氅,高瘦頎長。

那麵容無表情時惟顯清俊蒼白,眉間總是長留倦意病氣,一旦嘴角翹起,所有寡淡霎時變得崢嶸燦爛,仿佛皚皚白雪上的一點紅梅,點亮占滿視線內的所有,再讓人容不下其它。

他越發瘦了些,眼睛卻依舊明亮,甚至明亮得銳利,像出鞘利劍,所向披靡。

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麻煩。

哪怕一身病骨,他也能撐起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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