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1 / 2)

無雙 夢溪石 8418 字 7個月前

若有外人在場, 定會為皇後此言驚詫不已。

天家擇婿, 隻有帝後首肯, 公主點頭,再詢男方,皇後這意思, 卻像是征詢崔不去的意見, 如果他不答應,她就不會勉強。

崔不去沒有說自己願意不願意,反是問道:“皇後是否還記得, 開皇元年初春, 您在大興善寺指著花樹說了一番話。”

皇後有些莫名,似不明白對方為何提起這件風牛馬不相及的舊事, 但她仍是想了一想。

“自然記得, 那棵樹早已枯萎十年, 卻在開皇元年又重煥生機,枯木逢春, 開了滿樹繁花, 當時我便指著樹對你說, 這恰好印證周衰隋興, 我大隋必然會得天之祚,國運昌盛。”

她是個極聰明的人, 說罷自己先反應過來。

“你以為我是假冒的,所以特意出言試探?”

崔不去點頭:“當年這番話隻有臣一人聽見,您自然不是假冒的。”

皇後失笑:“你不想娶英娘嗎?我絕不勉強你, 隻是見英娘原先不情不願,如今卻願意主動打聽詢問你的事情了,可見對你也有好感,這些年你獨自一人,風裡來雨裡去,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了,英娘自幼在我跟前長大,性子溫柔不驕縱,並非仗勢欺人之輩。”

崔不去若有所思:“殿下自生病之後,宇文縣主入宮的次數多嗎?”

皇後:“不算多,也不少,與往常一樣,都是跟她母親一起過來,她很少說話。”

說至此,皇後也發覺崔不去的不對勁。

“怎麼?你覺得她有問題?”

崔不去搖頭:“尚未能下此結論。”

皇後道:“你離京後,我也試探過,除了幼時幾件小事,她幾乎都能答得上來,而且,如果她有問題,她母親應該也早就察覺了才是。陛下還派人去查過,這兩年她一直待在京城,在公主府與自家莊子來回,幾乎沒有去過其它地方,更不必說外地了,京城裡那些高門大戶的女兒家,性情活潑跳脫些的,未必比她更規矩。”

她身體的確大不如前,說了這幾句話便露出懨懨不振的神情,大宮女察言觀色,忙扶她重新躺下。

崔不去道:“您病了多久了,怎麼染上的,太醫怎麼說?”

這些無須皇後親自作答,大宮女茂蘭解釋道:“前些日子大公主生辰,於公主府設宴,殿下親自過去慶生,席上縣主親自鼓瑟奏琴,殿下儘興而返,可惜回來後便染了風寒,太醫說天冷病難熬,須好生休養,可惜湯藥喝了也沒什麼起色,殿下還總放心不下前朝。”

皇後自嘲:“我這是勞碌命,閒不下來,一閒下來就生病了。不過你說到英娘彈琴,我倒想起來了,她小時候最是討厭這等琴棋書畫,一學就哭鬨不休,不過後來年紀漸長,我與陛下忙於公務,幾年未見她,便已亭亭玉立,出落成溫柔害羞的大姑娘了。”

她本意是想多說一些宇文縣主的瑣事,來打動崔不去這顆石頭心。

崔不去果然像是有了興趣。

“她幼時性情,與現在相差很多?”

“的確有些差彆,不過當時發生了一些事,她小小年紀,自然也會受影響。”

皇後說得隱晦,但崔不去明白她指什麼。

前朝在時,宇文娥英原本作為嫡公主,不說千嬌萬寵,身份也是無比尊貴的。

改朝換代之後,她一夜之間被降為縣主,而且還是有實無名的縣主。

更有甚者,京城眾位王族公卿的女眷,也會因為宇文娥英身份的變化而疏遠她,所以宇文娥英就算胡鬨驕縱一些,帝後也都會包容,偏生她長大了越是溫柔低調,不肯半點逾距。

帝後即便不喜歡她,對她也多有內疚補償的心思。

最近宇文娥英的性情日漸開朗,皇後認為是情竇初開,對此樂見其成。

崔不去沉吟片刻。

“臣的確無意高攀宇文縣主,不過時值多事之秋,凡事謹慎為妙,還請殿下暫勿為縣主擇婿,也勿對縣主明言我的想法,最好是一切維持原樣,就像臣離京這段時日,儘量讓外人誤會您將為我們賜婚。”

他似乎盯死對方,話題總在她身上縈繞不去。

皇後覺得很奇怪,但以她對崔不去的了解,此人思路縝密,說話嚴謹,從不無的放矢。

現在,崔不去明擺著對宇文娥英諸多懷疑。

她不知道崔不去是基於什麼作出的懷疑,但順著這種思路,她慢慢地,也想起了一些久遠的事情。

“對了,其實當年,大娘生了對雙生兒。”

大娘是時人對家中女兒的稱呼,因為樂平公主排行最長。

崔不去反應很快:“都是女兒?”

皇後道:“不錯,但其中一個先天不足,生下之後沒多久,就夭折了。若不然,今日大娘就有一對玉雪可愛的女兒了。”

崔不去:“那位早夭的宇文縣主,名字裡是否有個歡字?”

皇後:“沒有,孩子早夭,連牒譜都未入,自然來不及起名。”

崔不去:“那孩子去世的時候,您可親眼見了?”

皇後:“沒有,那時武帝對陛下多有猜忌,為了避嫌,以免連累當時還是太子妃的大娘,我很少入宮,後來宇文贇登基,倒行逆施,乖戾無常,更一度要廢黜大娘,當時真如頭頂利劍倒懸,時時有喪命之險,我們母女二人見麵也寥寥幾回,更不必說英娘了,許多關於她的事情,還都是從大娘那裡聽說的。”

她頓了頓,“你懷疑那孩子未死?這不太可能,尋常人家想要隱瞞一個孩子的存在尚且不容易,更何況是天家。而且當時宇文贇貴為太子,他的孩子將來無論如何都是最尊貴的,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崔不去道:“如果那孩子病危瀕死,又在被埋葬之前發現還有一線生機呢?如果負責埋葬她的宮人出於私心將她的存在隱瞞下來,伺機帶出宮,那是不是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

皇後一愣。

大宮女茂蘭跟隨皇後多年,身份非同一般宮女,此時便忍不住道:“崔尊使,恕奴婢冒昧,若果如您所言,那孩子真能長大成人,又為何不認祖歸宗,堂堂正正當個縣主享儘榮華富貴,卻要遮掩身份,假冒自己姐妹?”

崔不去麵色未變,沉聲道:“所以這些僅僅是我的猜測。實不相瞞,自從千燈宴之後,我便已經對公主府有所懷疑,隻是尚無證據,賊人耐心極佳,遲遲不肯露出水麵,千頭萬緒無從查起,但近來京城風雲迭起,也許這一切,很快就有答案了。”

皇後低低歎了一聲。

換作以往,她精明能乾,風風火火,絕不會作如此兒女情長的喟歎之態。

“大娘外柔內剛,許多事情都悶在心裡不肯說,但我知道,她有怨。”

從太子妃到皇後,外人看來極為尊榮的地位,楊麗華卻因為夫家對娘家的忌憚,而吃了很多苦。

丈夫宇文贇甚至沒把她這個正宮皇後當回事,立她為後的同時,又立了四位皇後。

五後並立,亙古未有。

楊麗華從未表露,但心中何等屈辱,可以想象。

好不容易熬到丈夫死了,她終於可以憑借娘家與自己正宮皇後的身份升格為太後,從此再無人能命令她,侮辱她。

可,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兩年,父親就篡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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