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距離不短,他似也知道地上有古怪,一步步走得極為謹慎緩慢。
突然間,地上嗤的一聲響起。
崔不去火光一照,卻見蕭履腳下的地麵陡然立起一根根尖刺!
以蕭履的武功,閃開這些陷阱本來不是問題,但他縱身躍起時,崔不去分明看見他身形遲緩凝滯,遠不如先前行雲流水。
毫厘之差,對方避開陷阱,免於變成竹簽串肉的命運。
蕭履來到崔不去身邊,慢慢坐下,氣息不堪重負也似急促了一瞬。
他伸出手。
火光下,崔不去清晰瞧見,那手掌上的斑塊,紅中帶紫,有一部分甚至已經開始泛黑了。
崔不去驚愕,旋即想起方才蕭履將他拖離石塔,然後兩人一齊跌落時,對方似乎用手掌在石壁上借力。
“你為何不將毒排出?”
蕭履歎道:“因為我體內,早已中了更深的毒。”
他用中毒的手,挽起另外一隻袖子。
袖子下麵,一截枯枝似的手臂展露出來,萎縮褶皺,細瘦如筷。
即使崔不去已經看過,仍舊有種觸目驚心之感。
這本不該是生於人身上的手臂,甚至不應該生在蕭履這樣的人身上。
但蕭履並非為了讓他崔不去看這個。
他繼續將袖子往上挽。
崔不去看見,在上臂再往上,原本漸漸飽滿,恢複正常的手臂,卻泛著不正常的紫黑色。
“這是?”
“這是我生來就帶的胎毒,這些年,是我的武功壓製了它的發作,但上次與鳳霄一戰,我身受重傷,無法突破瓶頸,卻險些走火入魔。你應該也能感覺到,我的傷勢並沒有好全,武功隻能恢複原先的六七成,現在,更是已經克製不住它了。”
原本的毒會繼續蔓延,現在又中了新毒,所以蕭履方才甚至連那樣的陷阱都差點避不開。
崔不去:“最壞的後果是什麼?”
蕭履笑道:“沒有最壞的後果,我的前麵隻通向一條路,那就是死亡。”
崔不去冷冷道:“你原本可以選擇不在這裡生事,安心療傷的。”
蕭履:“來不及了。在我閉關失敗之後,我就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境況,武功突破不了,加上中毒已深,我沒有機會再更進一步了,左右都是死,我隻能爭取在我死之前,看見這麼多年的布置能最終完成,實現我的夙願。”
崔不去冷笑:“你的夙願,便是損人不利己!”
蕭履咳嗽起來。
興許是毒素發作的緣故,他沒有再回答崔不去的話,轉而閉眼盤膝運功調息。
崔不去丟了一個瓷瓶過去,卻被他穩穩接住。
“冰芝丹,可以暫緩你毒發蔓延,若不信,可以不吃。”
蕭履打開聞了聞,甚至沒有多猶豫,就仰頭將裡頭的丹藥全倒進嘴裡。
事已至此,兩人一損俱損,完全不需要有多餘的懷疑了。
很快,蕭履果然感覺好了許多。
“你這藥,很管用。”
“少廢話了,先走出這裡再說。”
蕭履拿過他手中的火折子,又摸出一根長長的毫針,將其穿過火折子,再捏住擲出。
毫針帶著火折子穩穩飛過頭頂,掠向對麵,又插入石壁之中。
亮光很快熄滅,但已足夠讓兩人看清這裡的大致輪廓。
崔不去與蕭履臉上,都不約而同露出一絲震驚訝異之色。
……
鳳霄與屠岸清河,已經交手大半個時辰。
二人誰也打不死誰,若想要對方受傷,也並非一件易事。
而且屠岸清河似乎發現,鳳霄的武功,比之前晚在長安大街上,似乎又有精進。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因為武功既講究基礎,也講究天賦,更看重靈犀一現。
尋常練武之人尚且很難在短短幾日內突飛猛進,更何況是到了他們這個境界的高手,彆說往前一步,就是半步,亦是難上加難,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但鳳霄卻做到了。
如果不是他上次有所隱瞞,那就是對方在這短短一日之內,又悟到了什麼。
這怎麼可能?
屠岸清河屏除一切雜念。
他相信,自己與鳳霄的勝算,都是五五開。
那就不妨憑實力來定。
有人走近他們。
兩人都發覺了,但誰也沒有在意。
那是方才跟在蕭履身邊的宇文宜歡,對方沒有隨蕭履下去追假隋帝,卻一直留在這裡。
她緊緊盯住兩人的一招一式,雖然那快得幾乎令她看不清。
宇文宜歡的武功都是蕭履教的,她天分一般,自然也不可能取得蕭履那樣的武功成就,但有名師調|教終究是不一樣,她若在江湖上行走,就算無法躋身一流高手,也能稱得上準一流高手了。
她控製自己的氣息,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鳳霄分出心神來注意自己。
在那兩人再度對上一掌的瞬間,宇文宜歡終於找到時機,飛身上前,撲向鳳霄後背!
她的袖中,亮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