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陡然拔高的聲調促使沈染衣沉了臉,“手頭的活兒做完了?主子家的事也敢妄議?”
邊上一眾女使撲通跪倒在地,方才出聲的則站在前頭,迎上沈染衣的目光,雖不情願卻也還是跪了下去。
顧蘭枝腳步微頓。
沈染衣的權勢竟如此大麼,僅僅一句話一個眼神,便震懾住底下的人。
顧蘭枝還在出神,沈染衣已經轉過了頭,又恢複笑吟吟的模樣,“這陣子老夫人身子不好,院裡頭的下人少了管教,言行不端之處,還望蘭枝妹妹見諒。”
顧蘭枝垂眸,“言重了。”
什麼閒言碎語,乃至汙言穢語,她聽多了。
早就無所謂了。
等她們稍走遠些,匍匐在廊下的女使們方小心翼翼起了身。
有被牽連者不悅嘟囔,“映蘭,你不要命,可彆再連累我們了。”
喚作映蘭的女使也惱了,撇撇嘴道,“她就是仗著老夫人疼愛,又是公主伴讀,這才耀武揚威,說到底還不是個喪家犬……”
一個表姑娘,做不了正經主子,遲早是要離開國公府的。
沈染衣就跟沒聽見似的不予理會,倒是淺碧稍解釋了兩句,“那人是世子院裡的一等女使,跋扈慣了,您彆介意。”
世子院裡的人?
顧蘭枝微微一愣,下意識回頭去看。
那女使生得還算貌美,又如此跋扈,莫不是他房裡的?
如此想著,顧蘭枝有些低落,默默收回目光。
沈染衣則跟沒事人一樣,沿路給她介紹國公府裡的布局,哪處可以去,哪處該避著……
直到二人路過西側偏廳,幾個花紅柳綠的少女一擁而上,打斷了沈染衣的話音。
“沈姐姐!”
率先擁上前的是個十四五歲的青澀少女,穿著豆綠色雲紋妝花褙子配同色銀絲蘇緞羅裙,容貌談不上絕美,勝在清秀靈動。
少女挽著沈染衣胳膊,兩眼笑成月牙兒,“沈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怎的也不告訴妹妹一聲?”
她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聲嗤笑,一個年紀稍長,穿著寶藍色團錦琢花衫的姑娘邁步上前,冷淡的目光在眾女眷中逡巡一圈,最後落在沈染衣身上。
薛錦華眸含譏誚,“從前染衣隻是服侍老夫人,都能忙得見頭不見尾的,如今成了公主伴讀,需時時進宮,又怎會得空理會咱們?”
“話不能這麼說。”
又一少女從偏廳出來,主動站到沈染衣另一側,一副很是要好的模樣,“誰不知道沈姐姐最疼愛小棠了,有沈姐姐在,往後說不準咱們小棠也能進宮伴讀呢。”
然而能進宮伴讀的,哪個不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嫡女。
付小棠雖是嫡出,卻是二房的人,二房如今也就沾了長房的光,勉強富貴,在朝裡壓根說不上話,眾人心知肚明的事,卻偏要說出來叫人為難。
沈染衣略一聳肩,不著痕跡避開了對方的親近,“柳表妹說笑了,公主要選誰做伴讀,由不得我們自己作主。”
柳綿綿自討沒趣,撇撇嘴不再說話。
而顧蘭枝早在三個姑娘出來時便主動站到一旁,做出隔絕的姿態。
從前在煙水閣,多的是女人勾心鬥角,她不想牽扯其中。
可偏偏付小棠得了表姐柳綿綿的示意,朝她看了過來,“呀,好漂亮的姐姐,你是……”
幾人便齊刷刷看向顧蘭枝。
顧蘭枝不得已,福了福身,“民女顧蘭枝,是……”
“是老夫人的遠房表親。”
沈染衣接了話頭,“蘭枝的父親於國公府有救命之恩,如今她雙親過世,老夫人便做主將她帶回府裡,以報舊日恩情。”
沈染衣的話無疑是替顧蘭枝遮了醜,顧蘭枝遞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原來如此。”
一聽是有恩的,幾個姑娘愈發熱絡了,七嘴八舌報了閨名,除了最開始出來打招呼的付小棠是安國公府嫡女,其餘兩位皆是府裡的表姑娘。
薛錦華是大夫人薛氏帶進來的,柳綿綿則是二房夫人的外甥女,一直借住府上,與二房嫡女付小棠親如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