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女孩的要求並不算高。她隻憂心著姐妹過冬的問題,甚至不曾為自己要半分彩禮。可是,可是……
君如風怔怔地看著女孩,張著嘴巴,卻半天說不出話。一張俊臉,也徹徹底底地紅了個透。
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像被人掐住了:“我…我……”
女孩滿含期待的目光中,他的喉嚨像有火在燒;他的頭埋得低低的,幾乎要壓彎他的脊梁;在他腳下微微露出的,是一雙沾滿泥巴,無比陳舊,甚至在裡側破了個洞的鞋子。他一個激靈,縮了縮腳,把鞋麵藏了回去。
自悲與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都不知道自己後麵的話是怎麼說出來的:
“我…我娶不了你,慕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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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雨格外多。
天又陰了起來。
君如風失魂落魄地回到土門客棧,整個人狼狽得宛如一條寒風中戰栗的喪家之犬。他是敗者,是廢物,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有那麼一刻,向來滴酒不沾的他,甚至想要一醉方休。
他對不起她,他有愧於她。
他不知道一個女孩,要下多大的勇氣,才能對心儀的男孩那樣吐露心聲。他隻知道,或許她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可他,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情郎。
萬千思緒亂糟糟地糾纏著,他邁著無比沉重的步伐,回了土門客棧。
轉身來到二樓,遠遠地,他看到幾個人在從一個房間裡往外搬東西。
起初他還不覺得有什麼異樣,直到一個箱子哐當倒地,琳琅滿目的藥材從其中溢了出來。
他眼皮一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是他自己的房間!
“乾什麼?你們乾什麼!不許再搬了!”他不是個打架的料,甚至長這麼大都從沒跟人黑過臉,可這一次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衝了上去。他抱住那些人,他攔住那些人,他拚儘一切努力阻止他們把他辛苦收集的藥材灑得到處都是。
特彆是那盒血參,那一小匣血參…他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散在地板上的血參拍乾淨灰,一根一根地撿回匣子裡。這血參是救命神藥,極其珍貴,小小的一根便要幾十兩銀子。當初為了弄這麼一小匣,他花*光*了自己大半年的俸祿。隻因為有些病,除了這貴死人的血參,便再無藥可醫……
他得留著呀,他得把它們藏好。萬一磕了碰了丟了…他還拿什麼給人救命呢?
大抵正是因為這樣,當他看到牆角處一根血參不知被誰的鞋子踩得稀爛的時候,他才會在一瞬間悲憤欲絕。
他捧著那截兒被踩爛的血參,雙手顫抖,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這不是彆的,這是一條人命,一條人命!想把一些奄奄一息的絕症患者救回來,靠的全是這根血參。他本可以用它去救一個人,去挽回一條生命,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還我,你們還我!”他像一個被人弄壞玩具的孩子般哇哇大哭,再沒有半點兒平日裡端莊自持的禦醫形象。他上去廝打,去控訴,去揪那群暴徒的衣服,隻為要一個說法,求一個答案。
毫無意外的,他被一腳踹翻在地。
“欠房租不交你他媽的還有理了?!”踹他的是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人,也是這家客棧的東家,“老子的客棧已經是全城最低價,你出去問問,哪還有比我這月租更便宜的?”
東家對著他毫不客氣地拳腳相加:“結果就他媽這樣你還不交房租,一欠就是兩三個月。今天老子彆說揍你了,就是打死你,那也是你活該!”
正撕扯著,那邊店小二過來彙報:
“大東家的,這屋子清了一大半了,除了這些熏人的藥材就是一些醫書卷軸,也沒見什麼值錢的東西啊。”
“沒值錢的東西…”東家瞅著那些藥材琢磨,“這些賣廢品也不知道能賣多少錢?臭烘烘的,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不能賣廢品!”君如風驚叫出聲,他撲到自己的藥箱上,將那些散落在地的藥材牢牢護住,“不就是房租麼,我付!我現在就付!”
“您就彆逞強了,您哪有錢啊。”店小二被他的說法逗樂了,“誰不知道您的錢每個月一發下來,轉過頭就全花到那群窮兮兮的病秧子身上了?”
“咱沒念過書,但也得勸你一句:適可而止。天底下的窮人那麼多,生了病那是他們該死,您救得過來嗎?”
“趁早收手吧,不然,連您自個都得搭進去。”
東家也過來按住他肩膀,抽他的臉:“怎麼,就知道心疼窮人?你他媽怎麼不心疼心疼我?老子也窮,窮得叮當響,生意難做,窯*子都大半個月沒逛過啦!”
“你最好有錢!”東家惡狠狠道,“不然我不管你是哪個宮的太醫,在我這兒,統統讓你們變成太監!”
這些肮臟齷齪的話語令君如風感到厭惡,他喘了好一會兒,才扶著扶手慢慢站了起來。而後近乎凶狠地,將那東家的身體撞開: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