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被那句“有朕在”戳中了,原本還猶豫不決的碧心一下子雀躍了起來。她春心蕩漾,腦袋裡充滿了美好的暢想,仿佛皇上封她做小主都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她抿著唇,擠著嗓子用嬌滴滴的聲音道:
“皇上…您可曾聽說過‘磨鏡’一事?”
話音落,小川子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膽戰心驚,又無比震撼地看向碧心,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宮女,竟能如此語出驚人。
不過,碧心既敢說這話,自然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她今晚起夜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正殿的動靜。
她循著牆根摸了過去,趴在紙窗上,竟隱約看到了沈芙冰和林早早主仆二人睡在一起的影子。且兩人之間言語親密,頻頻歡笑,中間甚至還夾雜著翻弄被子、枕頭的聲音,實在令人側目。
抱著這個驚人的秘密回到自己房間後,碧心便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了:
小主姓沈,林早早姓林,再加上這些天裡她所了解到的情況,可以確定,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絕非親姐妹或堂表姐妹。隻是普通的主仆關係罷了。
可既如此,憑什麼她們兩個能那麼親密?兩人背著眾人同吃同住不說,如今甚至還睡到了一起。
天底下如何會有這樣的主仆???
她越想越精神,徹底沒了半點兒睡意。大抵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賀光焱來永和宮時,第一個跑出去迎駕。
她興奮極了,也激動極了,她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連老天都在幫自己。
小主和林早早之間是不是那種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麼看。
所以,要想報複林早早,把她從掌事宮女的位置上拉下來,這便是自己最好的機會。
“磨…磨鏡?”小川子結結巴巴,“這…這可是天大的醜聞,這話可不能亂說!”
碧心胸有成竹道:“奴婢有沒有亂說,掀開這道門簾,皇上一看便知。”
“掀。”賀光焱斬釘截鐵。
碧心抬手伸向那片遮擋視線的門簾,內心的激動,已然無以複加。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底層宮女的日子有多難熬,那些沒經曆過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
給人當牛做馬,被人呼來喝去,甚至動輒打罵……那種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遠操勞,永遠奔波,永遠擔驚受怕的日子她當真是過怕了。
她想往上爬,她想活出一口氣來,她不想一輩子都為奴為婢。為了這一切,這些年裡,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從大字不識一個,到能讀詩,會寫字,還會算賬。這其中的心酸,根本不足為外人道。
而她做了這麼多,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掌事宮女的位置。
她明明比那些整日渾渾噩噩,仿佛沒有自己思想一般的宮女們強了太多。連嬤嬤都說她聰明,肯下功夫,有培養潛質。她就是因為表現出色才被派到永和宮來的,相比大字不識一個的碧情,她也確實具備了一個掌事宮女該有的各項能力。她都準備好要滿心歡喜地接下掌事宮女的差事了,可誰知道,誰知道卻……
看著自己心儀的位置被人奪走,那人還反過來淩駕在自己頭上。天知道她這幾個月,究竟一個人偷偷哭了多少回。
尤其是當她看到,林早早和小主那般親密。而她卻連句話都難得跟小主說上的時候,無邊的委屈,便更是將她齊頭籠罩。
終於,終於讓她等到這一天了……
碧心手指顫抖,心一橫,終是將那片門簾徹底撩開。
然而,眼前的一幕,卻令她大失所望。
床榻之上,沈芙冰一個人,在月光之下靜靜地睡著。除此之外,枕上,地下,房間之內,哪裡還有半點兒第二個人的影子?
她瞪大雙眼,視線在整個房間搜尋,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可她越看,就越覺得四下空空蕩蕩,平平常常,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也正是這份正常,讓她現在的種種行為,像極了一個傻子。
而更恐怖的事情還在後頭,賀光焱的聲音響了起來:
“出去。”
陰冷低沉,滿是嫌惡,再無半點兒碧心幻想中的脈脈溫情:
“永和宮宮女胡言亂語,擾亂聖聽。拖去慎刑司,痛打二十大板。”
小川子默默歎了口氣,朝著碧心擺手:“請吧,碧心姑娘~”
碧心瞬間麵如土色,整個人都癱倒在地。
二十…二十大板?
她害怕極了,下意識地想抱住皇上求饒。可還沒來得及膝行至那道明黃色的身影跟前,便被幾個聞訊趕來的侍衛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碧心的慘叫聲,就那樣漸漸遠了。
永和宮再一次地靜了下來。
不怪賀光焱殘忍,實在是碧心無意之間,觸了他的大忌。
這兩年,賀光焱深受那件事困擾。雖從未宣之於口,但內心深處,他一直在擔心自己究竟還能不能行人道之事。甚至,他還害怕,還害怕自己因沒法和女人同房,就從此淪為惡心的斷袖……
今夜,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克服自己的怯懦之心,真正回到一個男人,一個帝王該有的軌道上來。可偏偏就有人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汙言穢語,甚至拿“磨鏡”這種詞來惡心他。他能留她一條性命,已是格外開恩。
輕“嘖”一聲,將方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從腦海中略去。賀光焱的視線,一點一點地,投向床榻之上沉睡著的姑娘。
好在,那所謂的“磨鏡”之事純屬捏造。
好在,他的嬪妃,還是相當安分守己的。
這樣想著,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將小川子打發出去後,他行至沈芙冰塌邊,掀開衣擺,坐了下來。
她實在是美極了,朦朧的月色仿佛一層輕紗,將她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