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是想著,盼著,越是汲汲以求。人家就越憎你,嫌你,對你避之不及……”
“等到了那一天,不管你做什麼…便都是錯的了……”
董婉珠的話,字字泣血。蘭瑾本一心想著說點高興的事兒來安慰她,可不想,卻反而是被她觸動了愁腸。故人相望,一時無言,唯有淚千行。
“彆說了…”蘭瑾道,“娘娘經受的這些,我都懂的…”
“我都懂的……”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已沒了家,這後半輩子一直到死,自然也就隻剩看人臉色,仰人鼻息……
挨過一日是一日罷了……
在那個漆黑寒冷的深夜,兩個已為人婦的女人,聊著兒時的美好,聊著當下的心酸,就那樣一直到了很晚,很晚……
患難見真情,董家已被滅族,自己也落魄至此,青蔥時代的閨中蜜友,還肯冒著被連累的風險前來看望自己,董婉珠已深感知足。
她為了讓她安心,甚至在絕食三日後,接過采桐遞來的粥碗,堅強地喝了起來。
采桐見了,自是又驚又喜,長舒了一口氣。
她心裡想著,這人,自己真是找對了。
有了蘭瑾的開導,娘娘這一次…應當就能振作起來了罷……
雖然什麼都沒了。可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不是麼?
那一晚,死寂數月的景仁宮裡,又一次傳出了笑聲……
翌日,天空放晴,冬日裡難得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給人一種久違了的溫暖與幸福。
采桐起了個大早,隻等著要幫董婉珠梳妝:
“娘娘病了這麼些天,不如穿得稍微明快一些,顯得麵色好看,人也精神。”
董婉珠滿頭華發,不著一根珠釵地披散在枯瘦的肩頭,她輕咳了兩聲,隻道:
“都是身外之物罷了…”
“還是繼續穿那幾身白衣罷…”
采桐諾諾點頭。又聽董婉珠道:
“等下過了早朝的時間,還是要麻煩你去一趟養心殿。”
“我如今雖然已不是皇後,可有些話,卻還是要同皇上說清楚的…”
“你去把皇上請來。”
采桐有些驚訝,不過隻要娘娘不再像先前那樣不吃不喝一心求死,無論提出什麼要求,自己都會欣然答應。
隻是采桐沒想到,娘娘想見皇上,皇上卻不想見她。
養心殿外,賀光焱指著采桐,斥道:
“你倒也真好意思開口!”
“朕早已廢了她的後位,她還有何顏麵求見於朕?”
采桐跪在地上,撲通撲通地磕著頭:
“皇上…世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還請…還請您顧惜往日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賀光焱憤聲冷笑,“她害死朕和宓妃的孩子時,有想過夫妻情分這四個字麼?”
“滾,你給朕滾!”
采桐哆哆嗦嗦地哭著,卻不住搖頭,說什麼也不肯離開。賀光焱懶得同她廢話,拋下一句“愛跪就一直跪著罷”,便轉身回到養心殿中,繼續處理政務去了。
寒冬臘月,雖是天放了晴,可風一吹,卻依舊刺得人脖頸子生疼。采桐跪在地上,不一會兒,身上就冷得半分知覺都沒有了。可娘娘想見皇上,她就知道,娘娘定是有重要的話要講。若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不能幫娘娘達成,她還有何顏麵再回去伺候娘娘?
所以皇上不答應,她便不肯走了。想著皇上總歸是要從裡麵出來的,到時候,她便可以再去爭取……可萬萬沒想到,這一等,就到了晚上。皇上一次也沒有出來過,連午膳,都是在殿內用的。
采桐當真是要成為一具離凍死不遠的骷髏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薑川步入殿中。賀光焱放下手中的奏折,急匆匆地站起身來:
“怎麼樣了?”
“是永和宮那邊有消息了嗎?”
薑川三緘其口,終於還是答道:
“回皇上…宓妃娘娘醒了……”
“可…可是……”
“可是什麼?”賀光焱道。
薑川滿臉為難,糾結良久,方哭喪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