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望地想著……歡歡走了,母後走了,連他…都要走了……
不過,人怎麼可能完全沒有私心呢……
哪怕是義父,也不可能一輩子,都時時,事事向著自己罷?
他疼過自己一遭,如今自己快要死了,他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些什麼,也便由著他罷……
這樣想著,賀光焱幾乎是用僅剩的那點兒意識,拚儘全身力氣道:
“不許…”
“不許……”
“不許什麼?”淩崇緊握著他的手,在把他圍起來的人群中,湊他最近。
賀光焱的視線在人群中尋覓著,到最後也沒能再看見他一眼。想來他是被人擠到最外邊,又或者,被官兵們拿住了……賀光焱的聲音氣若遊絲,終究卻還是說完了:
“誰都…不許傷他…”
“誰都不許…要他性命……”
“義父…”
義父……
汩汩鮮血從少年人的嘴角流出,賀光焱徹底昏死了過去。
淩崇的臉色很不好看,無奈皇上成了這樣,他再想勸皇上些什麼也來不及了。隻能由著太監們抬來轎攆,與太醫們一起,把人抬走了……
…………
石天驚被下了大獄。
他身穿囚服,頭發淩亂。右腳的腳踝,被一個成年男子臂膀般粗細的重鐵鏈牢牢縛住。那鐵鏈少說也有上百斤重,在他的腳踝上扣得極緊。鐵環內側,有無數小針般尖利的刺,隻要稍一動彈,便會被紮得鮮血直流,叫人痛不欲生。
即便是囚犯,也不該有這樣的待遇。
大雍朝的牢獄,本就已是鐵壁高牆,任憑你有三頭六臂都彆想出來。又哪裡有在牢房內再加一條鐵鏈的必要?
更何況,與其說是鐵鏈,倒不如,說是刑具……
給他上這麼一層要命的東西,無非是在皇上發話處置他之前,他們動不了他罷了。
既不能殺了他,又不能明麵上對他用刑。所以便要在暗地裡用這種細碎的法子折磨他。打壓他的意誌,侮辱他的人格,踐踏他的尊嚴……
石天驚身體上遭受著巨大的痛楚,可卻沒有因此失去心誌。
他知道越是這樣,就越代表著,敵人已經沒有其他更高明的法子了,所以隻能行此下作之舉。隻要他咬牙扛過去了,那麼慌的,便會是害他的那群人……
幽暗的深牢內,石天驚背靠著牆,慢慢地睡著了。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他被一種濕噠噠,黏膩膩的冰涼觸感驚醒。那感覺很是詭異,就像有水滴在了身上。
石天驚慢慢睜開了眼睛,當下正是黑夜,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可在那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卻分明有一雙雙豎立的幽綠色瞳仁,在地上,在牆上,甚至是…在他的身上……
伴隨著“嘶嘶”的聲響,他整個人都仿佛處在了一片幽綠色的深穀中。無數雙眼睛正無聲無息地盯著他。在他的大腿,在他的手臂,在他的脖頸上…靜靜地遊走著……
石天驚能感受到,自己的肌肉正在被那些東西越纏越緊;仿佛整個身體都被包裹住了;甚至手臂上凸起的血管,都浸滿了被那東西拖行之後,沁骨的涼意……
頭皮發麻,毛骨悚然,那是一種出自人類本能的絕望……這也就是石天驚了,但凡換作旁人,隻怕早已被嚇到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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