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小同學叫什麼名字呀?”
孫爺爺拿圍裙擦擦手,親切地招呼宋喬曦。
“爺爺您好,我叫宋喬曦,他......”
習慣性回頭剛準備介紹楚儘,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和他“冷戰”,憑什麼不帶崽崽吃河豚。
哼!
才不要幫他做自我介紹......
孫爺爺邁著四平八穩的步伐走到門口,拍拍宋喬曦的肩示意她找位子坐下,對站在門外的楚儘招招手,“後麵那個精神的小男生叫什麼名字哇?歡迎歡迎,快進來嘗嘗爺爺的手藝。”
“您好,我叫楚儘。”
男孩禮貌回答。
“喔,好名字。這名兒大氣,快來吃飯了。”
楚儘對孫爺爺點頭致謝,跨過玻璃房的門檻,掃視一圈,隻剩宋喬曦身邊還有一個空位。
他是一萬個想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為啥糯團子突然間就不高興了。
小姑娘是不要命了嗎?
河豚這麼危險的食物,稍微處理不好就會中毒,怎麼可以為了一口吃的,拿她的命開玩笑......
沉默著走到宋喬曦身旁,坐到旁邊的板凳上。
隻聽宋喬曦小小聲地“哼”了一聲,故意把板凳往左邊移了一下。
楚儘啞然失笑,這是真生氣了?
孫爺爺和李奶奶那托盤端來紫菜蛋花湯,一人一小碗分發下去。
宋喬曦還是梗著脖子,故意不看楚儘,努力讓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餐盤上。
彆說,孫爺爺做的菜看起來還真不賴?
午餐是兩葷一素,一份主食一份雜糧,一碗湯和一隻橘子作為飯後點心。
葷菜是土豆麵筋燒排骨和茭白炒肉絲,素菜是番茄炒花菜,主食是白米飯和一小塊蒸山藥。
菜色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一點兒不像大鍋飯那種寡淡的樣子。
她偷偷觀察一下,每個小朋友的餐盤裡都有五六塊肉很多的肋排,拿起不鏽鋼勺子先吃了一口土豆,又吃了一口麵筋。
立馬驚為天人!
這土豆和麵筋,也太好吃了吧?甚至比排骨還要好吃!
孫爺爺燒的土豆,燉的鬆軟,入口即化但是外形不散,土豆的清香和排骨的肉香都融合在一起。
而麵筋,吸飽了滿滿的排骨湯汁,入口順滑,發出“吥啾”的聲音,圓圓的麵筋像凍豆腐一樣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肉汁的香氣。
這時候,作為資深吃貨,宋喬曦必須讓自己吃上一大口米飯。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再來上一大口排骨......
排骨就更不必多說,入口酥爛,拿小舌尖輕輕一抿就脫骨了,排骨肉帶著大料的香氣,可餐盤裡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大料的痕跡。
估計孫爺爺怕小朋友不小心吃到八角大料難受,提前用紗布做了個大料包放進去燉肉,像自己媽媽那樣。
喝了一口紫菜蛋花湯順順肚肚,糯團子準備真是進入“戰鬥”狀態,敞開肚子大吃一頓。
拿起筷子剛要夾茭白炒肉絲,她右胳膊被人拽了一下。
嗯?
自己右邊隻有一個人,就是楚儘。
因為吃到了美食,心情大好,也不準備多和楚儘計較了,宋喬曦偏頭疑惑地望著他。
楚儘麵色如常,萬年風平浪靜並沒有太多表情的一張俊臉直勾勾地看著她。
被看得有點懵,小姑娘想伸手摸摸,是不是臉上沾了飯粒,男孩壓低聲音說:“茭白裡麵有蒜片,混在裡麵不容易發現,我筷子還沒用,幫你挑出來?”
說完,端過她的餐盤,“快準狠”地挑出茭白炒肉絲裡麵的白色蒜片,再把餐盤放到自己麵前。
小同學們都在埋頭吃飯,孫爺爺的手藝就是有這麼大的吸引力,能讓崽崽們一門心思隻想著吃,啥也顧不上了。
“吃吧。”
楚儘聲音低沉,像是什麼低頻率的音波在耳邊震了一下似的。
宋喬曦摸摸有點發癢的右耳,心裡的“叛逆”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口一口吃著沒有蒜片的茭白炒肉絲,孫爺爺把裡脊肉絲切得很細,提前用澱粉、五香粉、料酒、糖和鹽醃製過,格外滑嫩爽口,茭白入口肉肉的,那股特殊的帶著甜味的清香她很喜歡。
邊吃邊想,還是給楚儘一個機會吧。
吃完飯,午休的時候問問他,為什麼不帶她吃河豚呢?
一頓“風卷殘雲”的午餐結束,摸著渾圓的小肚子,輕輕打了個軟綿綿的飽嗝,“嗝”。
不好意思拿小肉手捂住嘴,有點驚慌失措地看看周邊,還好沒人注意她,隨即行動起來開始收拾自己麵前的餐具。
楚儘吃飯慢,這會兒還在慢條斯理的喝湯。
糯團子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要不,陪他再坐一會兒吧?
餐桌上隻剩楚儘一個人,怪孤單的。
“宋喬曦,吃完了把餐盤端過來,洗手漱口準備午休了。”
李奶奶從裡屋探出頭來,喊了一句。
糯團子一愣,趕忙看看眼前的餐盤,好在不鏽鋼湯碗裡還剩了個底兒,馬上端起碗,“啊......李奶奶,我還剩一點點湯,等我喝完馬上過去!”
“好嘞,楚儘不著急,慢慢吃,吃完了端過來就行。”
李奶奶的頭發,蓬鬆得像棉花糖一樣,晃了兩下又伸回去了。
“你不著急,慢慢喝,我陪著你。”
宋喬曦拍拍楚儘的背,小聲說。
男孩放下湯碗,拿起紙巾優雅地擦擦嘴,挑起褶皺很深的雙眼皮看她一眼,“怎麼,又不生氣了?”
哎呀,這人......
給你台階下,你都不下,真是要被他氣死了喔。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本來不生氣的團子,被他這麼一說,又覺得不生氣似乎麵子上掛不住了。
楚儘看她一張掛著笑的肉肉臉,笑容慢慢開始凝固,嘴巴又開始有往上嘟的趨勢......
刹那間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滿滿的求生欲作祟,他輕輕扯了一下宋喬曦的衣袖,清清嗓子,“咳......內個,河豚是真的很危險,但是這件事是我的錯,不應該這麼武斷的拒絕你。”
男孩子,不應該和女孩子計較,應該先承認錯誤。
“唔......”
她點點頭,兩隻手絞在一起,開始扣指甲。
思索片刻,楚儘覺得,這種時刻,隻能拿出“殺手鐧”了。
他偏過頭,格外耐心地問:“你知道刀魚嗎?”
果然,一下子吸引了小糯團的注意力,她扣指甲的手一頓,抬起頭懵懂地眨眼睛,舔舔嘴唇道,“嗯?什麼是......刀魚?好,好吃咩?”
看宋喬曦那饞兮兮的小樣子,真讓人想捏捏她的肉臉蛋,楚儘繼續說道:“刀魚是長江流域的一種魚,每年春天的時候會從大海洄遊到長江,古語道‘春潮迷霧出刀魚’,就是說春季最早的時令魚就是刀魚。刀魚的外形像一把尖刀,通體銀白色,肉質特彆鮮嫩,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鮮味兒就算魚肉冷掉,也能完全保留,清蒸就能最大程度的保留它的鮮美,被稱為長江三鮮。”
“哇......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團子定定地望著他,嘴巴微微張開,小眼神明顯開始有點恍惚,似乎已經進入了雲吃刀魚的狀態。
“嗯,刀魚很鮮美,加一點點豬油蒸著吃就很好吃,喜歡吃酥脆一點的,可以油煎,或者把刀魚肉剔下來和秧草、肉餡一起包成刀魚混沌,湯底用老母雞湯,攤個雞蛋皮切成細絲,放上紫菜和蔥......對了,你不吃蔥花,不放蔥花隻放一點點香菜末也可以,也非常好吃。”
一口氣說完,楚儘觀察了一下宋喬曦的表情。
幾乎要成功一半了,小糯團現在的思緒,估計已經完全暢遊在長江流域,恨不得化身成一條美人魚去捉一條刀魚上來嘗嘗鮮。
他小時候,爸爸媽媽帶他吃過,印象很深。
沉默片刻,楚儘調整一下情緒,輕聲說,“宋喬曦,等長大了,我帶你去吃刀魚好嗎?”
正沉浸在刀魚小餛飩絕美的滋味中的宋喬曦,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瞪大眼睛問楚儘,“真的嗎?真帶我去吃刀魚?!”
“嗯,我保證。”楚儘伸出手,修長的手指略微彎曲,小拇指在她眼前晃晃,“拉鉤?”
“好,”生怕他反悔,趕忙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也伸出自己短短肉肉的手,勾住楚儘修長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了誰是小狗!”
兩個孩子的大拇指摁在一起,相視一笑。
宋喬曦笑得一雙杏眼彎彎,眼眸裡像撒了把水晶,唇角上揚。
楚儘小小的人兒,笑得有點無奈。
得嘞......
因為一隻“河豚”引發的“血案”,他也沒想到,最後靠著一條“刀魚”逆風翻盤了。
在心裡,楚儘輕輕歎口氣。
唉,看來,長大後要努力賺錢了。
小糯團就“吃”這一個愛好,怎麼能不滿足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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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中午在“紅旗小飯桌”度過,宋喬曦覺得沒啥不適應的。
孫爺爺做的飯賊好吃,李奶奶就像自己家的長輩一樣,對孩子們特彆關心,那幾個瞎逼逼過的小姐姐見了她恨不得繞道走。
就是有一點,讓她有點發愁。
午睡後,頂著一頭和雞窩一樣的小卷毛懵唧唧坐在小床上,手裡拿著兩根頭繩有點不知所措。
抬眼往寢室門口一看,七八個小女生排著隊等李奶奶給她們紮辮子。
這個“小飯桌”大部分都是女孩子,還沒有高年級的小姐姐,小姑娘們都愛美,留著長頭發,中午睡過之後都變成了一隻隻“小雞窩”,等著在李奶奶的手下重新恢複美美噠發型。
看著排隊的人好多,宋喬曦想試試看,穿上鞋子對著門口的穿衣鏡,找李奶奶借了把梳子,看看能不能自己把辮子紮起來。
結果和一年多前的嘗試一樣,“手殘黨”果然紮不好辮子,不是揪得自己頭發生疼,掉了好幾根卷曲的長發,就是兩隻辮子根本不對稱。
和傻妞似的,一邊高一邊低,難看死了。
為啥紮辮子這麼難啊!
氣呼呼解下兩根頭繩叼在嘴裡,看著還有五六個人的隊伍,歎了口氣。
一打眼看著楚儘從玻璃房方向走過來,他手裡拿著兩隻紅色的“摔不爛”水壺,估計去灌水了。
把手裡的水壺放到桌子上,楚儘對宋喬曦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嘴裡叼著頭繩,鼓著臉頰走到楚儘麵前。
“坐下。”
他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隻小板凳,對她點點頭。
雖然在生氣,但是糯團子是很有原則的崽崽,她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沒用,紮不好辮子,但是這和其他人沒關係,不能遷怒到彆人身上。
乖乖坐下,忽然間臉頰一涼。
楚儘修長蒼白的手指不小心擦過她的臉蛋,抓住叼在嘴裡的頭繩輕輕拽了一下,“鬆口,怎麼和小狗似的,咬這麼緊?”
小嘴兒張開,剛睡醒的糯團子還有點懵,發出看醫生時檢查喉嚨的聲音,“啊......”
楚儘開始用手,一點點把滿頭打結的頭發順開,他手指微涼,接觸到溫熱的頭皮有很明顯的觸感。
宋喬曦的發質很好,雖說是一頭卷發,但是不毛躁,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丁淼都特喜歡玩她的辮子,有時候還會在臉上蹭蹭,說團子的頭發像小兔子絨毛似的。
楚儘這項“美發”技能,一年多前被“強製開發”後,給宋喬曦又紮過好幾次辮子,都是在“情況緊急”和“迫不得已”的時刻。
比如,有時候早上喬阿姨趕著上班,糯團子睡了懶覺,總是頂著一頭亂發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再比如,中午睡醒午覺,團子的兩隻花苞苞已經被她搞成了兩坨搖搖欲墜的“爛苞苞”......
小男孩哪有願意給小姑娘梳頭的,楚儘連過家家都很嫌棄,也就王君洋和丁一願意陪她玩。
也是“被逼”無奈,總不能讓宋喬曦披頭散發,和個小鬼兒似的去上學吧?
隻能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給她紮辮子。
多紮了幾次,慢慢的,除了他的美發手藝越來越好,小姑娘還學會一點點循序漸進(蹬鼻子上臉bushi)的提要求了?
今天嚷嚷著,想紮和秋夢姐姐一樣的公主頭,過兩天又想編個麻花辮,突發奇想來個編幾縷小小的辮子在後腦勺盤一圈,或者比劃著要求楚儘把她頭發分層弄個蠍子辮......
這都還算合理要求,有一次甚至提出,她想讓楚儘搞出來個“白素貞”的發型?!
當時可把楚儘難住了。
那一次,他板著臉,當場就表示“撂挑子”不乾了。
不過小姑娘嘴甜,像是知道自己提了無理要求,很快又把他哄好了,哄得楚儘最後對著一本雜誌,給她搞了個極其複雜的編發,把宋喬曦美了一天。
男孩熟練地用梳子一點點把棕色柔順的長卷發梳開,無奈地沉聲問:“想紮兔耳朵,還是麻花辮?”
“嗯,兩邊垂下來兩條細細的麻花辮的公主頭?”
小姑娘聲音奶奶的甜甜的,提起要求來,還真是毫不客氣。
盯著糯團子的頭頂,楚儘搖搖頭,兩隻手把她頭發攏到身後,“學校不讓披散著頭發,直接給你綁個馬尾吧,下午還有體育課,方便。”
“不要單馬尾,墜得頭皮痛痛。”
拿兩小肉手捂住後腦勺,表示抗議。
也是,楚儘兩隻手稍微掂了一下手中的長發。
宋喬曦發量足,挺沉的一把頭發,紮一個辮子經常會嚷嚷頭皮痛。
“那就麻花辮吧,給你紮緊一點,彆亂動。”
直接替她做了決定,這次小團子也沒有異議,乖乖鬆開了手。
很快,兩隻又長又粗的麻花辮兒順著她腦後編好,楚儘手太巧了,這雙修長好看的手用皮筋固定好發尾,拍了下坐在板凳上快要打瞌睡的小姑娘,“好了,拿著你的水壺,準備上學了。”
李奶奶還惦記著宋喬曦沒綁辮子,在裡屋喊了一句,“宋喬曦?奶奶還有兩個頭就輪到你了,過來吧?”
宋喬曦聽到李奶奶叫她,“呼哧”一下從板凳上站起來,邁著兩條稍微長長了那麼一點點,不過還是很短的腿,“吧嗒吧嗒”跑進寢室。
在李奶奶麵前轉了個圈兒,展示了一下自己美美噠麻花辮,得意地說:“李奶奶,我頭發紮好了,謝謝你,以後中午你不用幫我紮頭發了,有人給我紮辮子!”
在屋外的楚儘,聽著宋喬曦甜甜的小奶音,手中的梳子“啪嘰”一下掉落在地。
瞬間腦殼生疼,猶如晴天霹靂。
不是,合著以後,每天中午,都輪到自己給她紮辮子了?
楚·托尼老師·洗剪吹童工·儘,從此扛起了宋喬曦在“紅旗小飯桌”的私人“美發師”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