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該是妾身之事。隻妾身無用,卻是勞動了母後,妾身委實汗顏。”周皇後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一開口,那些火熱的視線,登時便涼下去一多半兒。
如果說,李太後是慈和的老祖宗,那麼,周皇後便是嚴厲的宗婦,素來持“家”有度,眾人皆有些懼她。
“是啊,母後,妾身也覺著,您一個人忙這事兒,隻怕太辛苦了些。”六妃中倒數第二的賢妃,清清靜靜地接了口。
她是個臻首蛾眉的美人兒,說話時,天鵝般的頸項微揚著,縱使言辭切切,卻也不見緊迫,予人的感覺仍舊雅靜。
緊挨其後的惠妃聞言,眉眼不動,掩於袖中的手指,卻是輕輕一彈。
賢妃這臉皮可真夠厚的。
皇後這廂方退了半步,她便立時打蛇隨棍上,倒像當真要為太後娘娘分憂似地,簡直可笑。
不就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麼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眾妃嬪神情各異,周皇後卻是肅了容,回頭看向賢妃,將螺子鈿描得烏黑細長的眉,輕輕一蹙“本宮記著,妹妹才病重來著,莫非好了”
“噗哧”,荀貴妃當先沒忍住,笑出了聲,忙又將衣袖遮了半麵,隻露出一雙烏潤漆黑的眸,而那眸子深處,則是毫不掩飾的戲謔與嘲諷,又帶幾分興味。
皇後娘娘這番話,卻是有一段公案的。
便在三日前,建昭帝在坤寧宮過夜,儲秀宮大宮女忽地前來報信,道是賢妃娘娘病重,恐要請禦醫夜診,需得建昭帝親下一道口諭。
言外之意,便是“臣妾病重,請陛下垂憐,最好能來探看臣妾一番”。
至於所謂病重,這話有多少水分,帝後二人心知肚明。
彼時建昭帝已然躺下了,委實懶怠動彈,遂命尚食局典藥過去瞧了瞧,又遣了大太監常若愚前往壓陣,結果報回來的消息是賢妃是積了食,餓幾頓就好。
此事後來不知怎麼便傳開了,賢妃鬨了好大一個沒臉,就連建昭帝有一回見了賢妃,亦曾玩笑地問她“愛妃積食好了不曾”,令她越發成了一個笑話。而周皇後此時提及,既是譏諷、亦是警告。
眾人視線儘皆掃來,賢妃卻是如若未見,隻抬手輕撫發鬢,悠然道“多謝皇後娘娘動問,妾身如今已然大好了,便想著為母後分憂,儘一儘孝,想來母後也不會怪罪妾身的。”
“罷了,我知道你這一片孝心,隻我瞧你臉色也並不大好,還是好生養一養罷。”李太後不開口則已,開口便一錘定音。
賢妃聞言,麵上的笑容沒有分毫變化,仍是清雅如常“蒙母後錯愛,妾身便恭敬不如眾命了。”
倒也不曾死纏爛打,還算有些風度。
周皇後眼皮跳了一下,轉首不再去看。
這些牛鬼蛇神,她真是多看一眼都鬨心。
李太後微笑頷首,道了聲“好孩子”,複又望向眾人,語聲變得肅然起來“事情便是如此。雖日子還遠著,也就這兩個月的事兒,到底也要先行操持起來,也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