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難得了。
林壽香不動聲色地目注紅藥,卻見她自廊下逶迤而來,裙不動、身不搖、斂首含胸、低眉垂眸,雙臂擺動不盈一尺、邁步踏足儘在一線,而在踩上台磯時,那提裙、抬腿、拾級而上的動作,更是如行雲流水一般,說不出地好看。
林壽香不由得微微點頭。
怪道於壽竹親點了這一位呢,還特彆交代說,無論如何也要把人調過去,如今看來,果然是個出類拔萃的。
念及此,林壽香不免又有幾分後悔。
早知金海橋畔藏著如此人物,她就該多往這裡逛一逛,先一步將人調去尚宮局才是。
她們那裡也缺人手,不少人都是身兼數職,她手頭上也是好幾樁差事甩不脫,鎮日裡忙得暈頭轉向的,否則,她方才也不會說出“躲清閒”這樣的話來。
而如紅藥這樣的好苗子,一俟進了尚宮局,稍加點撥,立時便能派上用場,或可暫解燃眉之急。
隻可惜,此番卻是尚寢局手快,搶在頭裡占了個先,她們尚宮局空握著名籍大權,卻被人拔了頭籌,算來也是失職了。
林壽香兀自扼腕不已,卻並不知曉,若她當真調紅藥去尚宮局,紅藥隻怕要急得跳腳。
她可是鐵了心要走前世老路的,一步都不肯錯。
而前世時,她便是去了尚寢局,過後才得著無數際遇,亦成就了活著離宮的那個紅藥。若半道兒被尚宮局截了胡,則往後該怎麼走,紅藥就真是兩眼一抹黑了。就憑她這點子微末本領,在不知前路的情形下,可能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到時候找誰哭去?
閻王爺麼?
“你來,先見過這位林司簿。”錢壽芳此時又道,語聲中含著笑意。
紅藥依言上前見禮。
錢壽芳一心向紅藥示好,態度自是極儘溫和,一壁說話,一壁便親拉起她的手,將她領到林壽香跟前,笑道:“喏,這就是你要的顧紅藥了。”
又轉向紅藥笑道:“林司簿是來調你去彆處當差的,一會兒你便隨她去罷。”
紅藥聞言,再度屈膝行禮,麵上的神情卻很懵懂。
這絕非她演戲,實是她此際仍為舊時記憶所擾,還沒回過神來呢。
此情此景,落在錢、林二人眼中,便是紅藥天真無知、心地簡單,倒叫二人生出兩分憐惜。
“你彆怕,這是好事,往後你便要在尚寢局當差了,那地方就跟家一樣,你去了就知道了。”林壽香溫言說道。
這似曾相識的語聲,終是令紅藥清醒了過來,低低應了個是。
見她行止規矩,縱使聽聞這等消息,亦未像尋常小宮人那樣喜形於色,林壽香先入為主,越發瞧她順眼,遂又和聲道:
“現下時辰也不早了,你這便回屋收拾收拾去罷,衣裳鞋襪什麼的都不必帶著了,六局一司的衣裳樣式和你們這裡不一樣,便帶了也穿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