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屋而住的兩個少女,便這樣一般苦惱、各自煎熬著,渡過了漫漫盛夏。而炎熱的六月,亦在這不安之中,悄然滑過。
七月初一,西風乍起,吹得滿皇城樹葉清響,不消數日,便已是暑殘熱消,再幾日,又落了一場雨。
那雨是夜半下起來的,到得天明,階前瓦上,已然儘都濕得透了,六局一司的那片小院,粉牆下堆滿了落英,夾雜著幾片被大風刮落的枯葉,人人都忙著添衣,被褥也換了夾的。
雨疾風涼,不覺間,這偌大的皇城,便已有了隱約的幾許蕭瑟。縱目望去,天色蒼茫,高牆聳立,那牆頭垂掛的藤蘿猶自青碧如昨,似是知曉來日無多,遂垂淚自憐,如獨立風雨中的美人,一任那雨絲濕了青鬢、亂了衣袂。
玉京城最後的一縷暑氣,便在這場秋雨之後,消散殆儘。此後數日,天高氣爽,便連那壓抑在皇城上空的死寂,亦就此舒闊了好些。
然而,這雨霽之後的怡人光景,並不隻是帶來金風漫湧、涼意颯遝的好時節,很快地,一個驚天大消息,便震動了整座皇城。
“行宮走水了。”
七月初九,在尚宮局門外的那一大片空地上,馮尚宮端立於門簷下,麵色肅殺地向六局一司的所有人,傳達了這個令人吃驚的消息。
寒鴉般冷瑟的音線,驟然響起,空地之上,已是一片死寂。
數息後,方才“嘩”地掀起一陣巨大的騷動。
行宮走水了?!
這怎麼可能?
那行宮雖然很久沒人住了,卻也是皇家宮苑,當年修築了整整五年才得完成,今年又才翻修過,處處都是新的,如何就會走水呢?
而更叫人心驚的是,建昭帝、周皇後、荀貴妃並淑妃、敬妃,如今皆在行宮之中消暑。無論他們中的哪一位在大火中受了傷,皆非同小可,尤其是皇帝陛下,徜或龍體有礙,那這事兒可就大得能捅破天了。
一時間,眾人儘皆麵色惶惶,尤其那些有年紀的宮人,更是深知其中利害,說不得六局一司亦會受其牽連,一個個已是唇青麵白,雖竭力克製著,那眸底的不安,卻是再也掩不住的。
說來,那些被挑中去行宮服侍之人,當初還曾得來不少的羨慕,如今再想,那可不就是去送死去的麼?
要麼被大火燒死,要麼,便是因疏於職守被處死。
總之,難逃一死。
想到這一層,有那心思淺薄的,已是麵現異色,或慶幸、或心有餘悸,更有甚者,一臉地幸災樂禍。
當初眾人打破了頭,就為了爭搶那隨侍行宮之機,以為得著這番機緣,回來後定能身價百倍。而今再看,那搶得最凶、爭得最狠、終是拔得頭籌之人,此刻隻怕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一時間,空地上似是飛來了一大群蜜蜂,“嗡嗡嗡”之聲不息,大家交頭接耳,低聲議論,群情頗為動蕩。
紅藥混在人堆兒裡,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不一樣了!
和上輩子一點都不一樣!
怎麼會如此?到底何處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