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忙將周皇後扶起來,輕拍著她的後背道“傻孩子,在這宮裡,我就是你的娘親,這當娘的哪有不護著自己孩兒的?你放心就是,這事兒我替你擔著,這天底下孝字最大,我就不信有人會跟我這老太婆過不去。”
這話越發貼心貼肺,周皇後便是鐵石心腸,也要被打動了,更何況她婆媳二人本就頗為相和。
又說了幾句寬心的話,見她神情漸複,李太後方才無聲地籲了口氣,拉著她歸了座。
此時,一應宮人早便被程壽眉揮退了,程壽眉自己則親立於殿外守著,空闊的大殿裡,再無第三個人。
待坐定了,周皇後便輕聲道“行宮裡如今一切都好,那場火也沒怎麼燒起來。”
這不過是個話頭,她先遞過去了,李太後才好接住了往下問。
果然,聽得此言,太後娘娘便將身子朝前傾了傾,低聲問“既是你說了,我就多問一句,到底是怎麼就走了水?早晨小六來得匆忙,也沒說上兩句話,我就想知道,確實是隻燒了兩所偏殿麼?”
周皇後於座中微微躬身,說道“昨晚上的情形,多的媳婦也說不上來,就聽見最北麵傳來了幾聲鳴鑼,影影綽綽聽見有人喊‘走水了’,也就一刻不到的樣子罷,陛下便派人來傳話說無事。今兒上晌離開行宮的時候,媳婦遠遠瞧見,最北角兩所沒人住的屋子塌了,聽說壓死了幾個看屋子的,彆處都無事。”
言至此,她將聲音壓低了幾分,麵色沉重地道“不過麼,媳婦也不瞞著母後了,這場火,確實來得有些蹊蹺。”
“哦?”李太後神色一緊“何出此言?”
若是有人縱火,那事情可就大了。
周皇後聞言,便搖了搖頭,歉然地道“母後恕罪,詳細的情形,媳婦也並不知道。隻陛下親口說了,這事內裡有大文章。如今外頭都傳那屋子裡的油燈被風吹倒了,點著了桌子,這才走了水,這些其實都是陛下放出去的風聲,暗地裡是要派人去查的。”
李太後悚然而驚,旋即大怒。
“真是好大的狗膽!竟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她放在案上的手攥得死緊,兩眼幾乎噴出火來,語聲卻壓得極低。
隨後,她忽似起了什麼,麵色一白“莫非……是有人聽見了風聲?”
周皇後不敢接話,隻垂眸坐著,麵色很是凝重。
此次建昭帝前往行宮,明為避暑,實則卻是為著一樁大事
先帝的遺詔。
約莫從兩年前起,金執衛突然收到風聲,說是先帝在駕崩之前,曾留下了一份遺詔,詔書中,指明了繼承大統之人。
這消息來得極為古怪,前不見源頭,後不知去所。每每查出一點眉目,它便會銷聲匿跡,可過不多久,它又會冷不丁地冒出來。
建昭帝自是又驚又怒。
這等傳言,大可傾天,小亦會形成一股亂流,絕不可輕忽。
然而,驚怒之餘,他又有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甚而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