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倏然腳步聲響,卻是裡頭的人換好了衣裳,紅藥忙回頭笑問:“換好了麼?”
那宮人是個年約三旬的中年女子,相貌頗為清秀,此時聞言,便笑著點了點頭:“換好了,勞您的駕。”
態度倒是很客氣。
紅藥擺手而笑,挑燈在前,踏上來路。
不想,二人還沒走上兩步,忽見一人自遠處下飛奔而來,月光下隻瞧見她紛飛的發絲,口中還喚著:“曹姐姐、曹姐姐,快著些,主子叫您呢。”
喚的正是隨在紅藥身後的宮人。
那曹姓宮人一怔,旋即快步上前迎向來人,兩個人很快便碰了頭,湊在一處迅速又輕聲地交談了幾句。
紅藥遠遠地站下,再不往前挪半步。
人家有急事,她自不好湊過去,總要給人家一個說小話兒的地步不是?
此時,那曹姓宮人已與來人說罷了話,回首時,麵色青白,隱有焦色。
隻怕事情不小。
紅藥心下思忖著,耳聽得那曹姓宮人歉然道:“對不住,我們得先回去了。這道兒我認得,不勞您送。”
餘音未了,她與來人轉身就走,如銀月華下,二人的衣袂儘皆被風吹得鼓蕩,須臾便去得遠了。
紅藥恨不能離她們再遠些,又獨自站了好一會兒,估摸著她們差不離也該回去了,這才放緩腳步,一路左顧右盼,似是賞月觀景一般,漫步而行,心下卻在猜測著出了何事。
依據她前世的經驗,這等大宴,不鬨出人命來就算是好的了。
隻是,這曹姓宮女到底是服侍誰的,她一時卻想不起來。
心頭思緒轉動著,驀地,紅藥眼前一暗,她陡然回神,這才發覺,原來是燈籠熄了。
她抬頭看了看天。
不知何時,風卷薄雲,一輪明月穿梭其間,時隱時現。
“這風倒大了起來。”她低低自語,左右顧視,見不遠處有一株合抱的梧桐,倒是能夠擋風,遂快步行至樹旁,將燈籠擱在地上,摸索著解開腰畔的布袋,翻找火石與蠟燭。
風一陣緊似一陣,月華亦是深淺交替,她微垂著頭,恰可見地麵上映著的梧桐葉影,大片的鋸齒狀葉片交錯著,斑斑駁駁、隨風搖曳,看得久了,讓人眼花。
紅藥閉了閉眼。
再張眸時,斑駁樹影間,多出了一雙鞋。
一雙女子穿的繡鞋。
石青繡蘭草絲絹鞋麵兒,沾了幾星泥灰。
紅藥呆呆地看著那雙鞋。
兩息後,一股涼氣陡然自腳底直竄頭項,她手一抖,“啪嗒”,布袋掉在地上,火石與蠟燭散了一地。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那繡鞋突地向前一竄,隨後,一隻冰冷的手便扣住了紅藥的腕子。
“彆叫。”
含糊不清的語聲,似男似女,又仿佛並非人的聲音,虛飄飄渾不著力,卻又帶陰冷與森然,硬是將紅藥快要破出喉嚨的一聲尖叫,又給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