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話也就罷了,規矩上頭卻是極好的,沉穩有餘,精明不足,卻也未必不能一用。
她將盞蓋兒闔上,打量著手裡的帕子,語聲很是閒淡:“叫你來,便是要問一問你,你在尚寢局管庫也就罷了,平素打雜都做些什麼?”
紅藥登時心頭一緊。
來了。
這時候若回錯了一句話,往後的路便也將差之千裡,這關乎她今後的命運,斷不可有誤。
麵上掛著恭謹的神情,紅藥說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回姑姑的話,不忙的時候,於姑姑會叫我做些打理衣裳、頭麵之類的細活兒,也常遣我去六宮各處傳話、送東西什麼的。”
“哦,這些事兒可都不算小啊,你能管好麼?”康壽薇適時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紅藥微垂著眼睛,腰杆兒卻挺得筆直,“不經意”間便顯出幾分自傲來,不疾不徐地道:“不敢在姑姑跟前誇口說自個兒好,隻這麼些日子下來,差事上頭我並沒出過錯,有兩次僥幸還得了於姑姑的誇讚。”
言下之意,這些精細的活計她不僅熟稔,且還十分順手。
“哦?”康壽薇挑了挑眉,審視的視線掃過她,語聲仍自閒淡:“既這麼著,你們於姑姑怎麼還叫你管庫?如何不另派個更好的差事給你?”
紅藥早料到她會有此一問,心中亦有答案,麵上卻做出思忖的模樣來,好一會兒後,方正色道:“旁的我不知道,隻‘庫房重地’這四個字,於姑姑倒是常放在嘴邊兒上來著。”
雖無一字自誇,卻又處處以臂膀自比,話說得十分巧妙。
相較於才進翊坤宮的退縮與謹慎,此時的紅藥,反有了幾分爭強好勝的架勢。
她這也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好生表現,以避開紅杏。
康壽薇聞言,慢慢地點了點頭,麵上的神情十分淡漠,並未因紅藥前後表現不一致而起疑。
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宮女,驟然來到翊坤宮這等富貴地,慌手慌腳才正常,設若一來便鎮定如恒,那就是妖怪了。
念及此,她不由皺起眉,目中劃過隱約的忌憚。
說到妖怪,翊坤宮倒還真有個現成的。
那個瞬間,她的眼前恍然現出一張清灩絕倫的臉,縱使布裙荊釵,也掩不去那國色天香。
紀紅杏。
康壽薇抬手按了按額角。
這丫頭,真個教人頭疼。
也不知宮正司的人是怎麼想的,偏把她給調了來,且她調來的那一日,偏偏陛下還在場,親眼瞧見翊坤宮來了這麼個禍害,弄得康壽薇想把人退回去都不成。
對著那樣一張禍水臉,淑妃娘娘能歡喜麼?
陛下才一走,淑妃當下便甩了臉子,隨意指了個錯兒,罰紅杏在大太陽底下跪足了一盞茶,過後更將她派去倒夜香,不許她接近正殿。
按理說,紅杏乃宮正司調來的人,怎麼著淑妃也該給三分薄麵才是,可她那張臉當真讓人不放心,淑妃娘娘再是仁善,也斷不會由得她在跟前轉悠。
倒是康壽薇,並不敢很得罪了紅杏。
淑妃娘娘前往行宮時,她便特意將紅杏留下看家,還把倒夜香的差事給換成了掃地,缺的家什也給她補足了,處處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