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還是不適合改變啊。
“彆磨蹭了,快一點。”窗外響起常若愚的低喝,聲音很是冷厲。
紅藥驚醒過來,忙應聲道:“是,公公。”
配殿正中的磚地上,放著一身海天霞折枝梅遍地錦衣裙,裙上疊放著金累絲嵌紅藍寶石牡丹花釵、翠梅花鈿兒、米粒珠子箍兒並一雙西番蓮掩鬢簪子,成套的頭麵光暈耀目,又有靶鏡一麵、梳裹之物若乾。
望向眼前諸物,紅藥扯動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原來如此。
建昭帝這是要出宮啊!
隻看這頭麵首飾皆非宮製,而是外頭大戶人家姑娘的穿戴,便可知曉,陛下是要效那話本子裡的故事,來個微服私訪。
難怪侯、常二人一力相勸呢。
依大齊祖製,天子守國門,而皇城便是大齊最重之國門,皇帝陛下是斷不能隨意出宮的。
萬乘之軀,何等貴重?又豈可與販夫走卒為伍?
可是,建昭帝顯是要違一違祖製了。
這又是要作什麼妖?
紅藥的心揪作一團,卻也再不敢多耽擱,三兩下換得衣裙,重新挽了雙髻,又插戴上合適的頭麵,方隔窗問:“敢問公公,換下來的衣裳該如何處置?”
“擱著。”常若愚的聲音很冷。
紅藥現下倒是覺著,他也沒那麼可怕了,甚而還有些可憐。
皇帝出宮是何等大事?
一旦被人察知,頭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這些近身服侍的太監,他這會子心情想必很糟糕。
脆應了個是,紅藥將宮衣折好,平平整整置於磚地,這才推門而出。
常若愚顯是等得極不耐煩,正自於廊下踱步,見紅藥出來了,草草向她身上掃了一眼,突然變戲法似從階下抖出一件宮製男式鶴氅,向紅藥身上一扔,沒好氣地道:“披上這個,跟雜家走。”
紅藥眼疾手快撈住衣裳,將全身上下都給裹嚴實了,便跟著他離開了鹹安宮。
出門後,常若愚並未循原路返回,而是領著紅藥又繞了好一段路。
因這些路已然離了六宮地界,紅藥並不大識得,索性也不記路了,埋頭跟著走。
未幾時,二人便來到了西華門,這地方紅藥倒認得,卻離著六宮已經相當遠了。
那守門的太監一見常若愚,打老遠便笑嘻嘻迎上來,賠笑驗了他的腰牌,很快便即放行。
接下來,又走了約一刻功夫,紅藥已經繞得頭暈了,忽見前方現出一條路口,四名男子正於此肅立,其中三人背朝著紅藥的方向,而正麵看向此處的,卻是建昭帝。
他穿著身普通的金執衛皮甲,嘴角還畫了一粒巨大的痦子,隔得老遠亦能瞧見。
雖容貌變了,然而,他那一身的氣度,仍舊極為醒目,哪裡像是普通兵卒?
好歹您老把頭往下低一低啊。
紅藥這般想著,又去瞧那背向而立的三人,猜測著他們的身份。
她的視線甫一觸及那三道身影,其中兩人,驀地同時回首。
刹那間,紅藥的眼睛不夠用了。
她的眼前,是兩個極為醒目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