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天子垂憐,自是好事,隻是,若這垂憐人人皆有,那又有什麼意思?
紅藥心下明鏡也似,想了想,又道:“前幾日奴婢聽何公公說過,因這丸藥是拿好些名貴藥材做的,又要顧著時氣,是以一下子做不了那麼多,陛下便叫做多少、送多少。隔幾日還要往彆處送呢,估摸著要到年底才能送完。”
靜嬪聞言,微微一怔。
這話聽著婉轉平和,內中竟含了幾層意思:第一個,她這裡得的還算早的,還有大批人得等到年底才能拿到;其次,點明了靜嬪如今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第三,是在提點她勿太貪心。
話裡話外地,委實不能算客氣,卻又毫無咄咄逼人之意。
這小丫頭,居然如此會說話?!
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
約莫三五息之後,靜嬪方自震驚中緩過神,含笑道:“原來還有這一層因由,陛下真真體恤咱們呢。”
“是啊,這丸藥是陛下親叫人擬的方子。娘娘吃了就知道了,委實很管用。太後娘娘前幾日還說,要給三位殿下也配幾丸吃一吃呢。”紅藥笑道。
三言兩語間,便將方才那種隱約的尷尬,消彌於無形。
靜嬪再不敢起小覷之心,打點起精神來應付紅藥,見對方雖仍是當年那個眉眼精致、形容軟糯的小宮女,然其言談自若、揮灑從容,卻比那經年的嬤嬤還要老道。
靜嬪心下越發駭然,再敘幾句閒話,便端茶送客了。
隻這少許功夫,她手心已然沁出汗來,也不知是熱的,還是被紅藥給驚的。
紅藥對此心知肚明。
所謂在其位、謀其事,她如今位居乾清宮管事,自當行管事之責,若一味縮手縮腳地,丟的不是她自個兒的臉,而是在丟乾清宮的臉。
那可是天子顏麵,再給紅藥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丟。
辭彆了靜嬪,錢壽芳親自送她至角門,而待跨出景陽宮的門檻時,紅藥袖中,便多了一隻厚厚的紅封。
這段日子來,她倒是發了注小財,僅是往各處送藥,便得了好些賞錢。
袖著賞銀,紅藥心情甚好地轉出西五長街,因見時近正午,飯時將至,她恐誤了時辰,便抄近道兒從禦花園走。
不想,尚未行出多遠,轉角處忽然行來數人,正當中的女子戴大紅蟒緞昭君套、披火狐鬥篷,雲鬢花顏、明豔無雙。
竟是麗嬪。
再往她身旁看,那著青襖、係黛裙、發挽雙髻的小宮人,不正是芳草麼?
兩下裡驟然相遇,皆有些吃驚。
一息之後,紅藥忙搶上前屈身行禮:“奴婢見過麗嬪娘娘。”
麗嬪素性直爽,此時也已認出了紅藥,便笑著揮手道:“你可快起來吧,在我跟前很不必這般的。”
她最近身子養得好了些,麵色豐潤、暈生雙頰,許是天冷,鼻尖與眉頭凍得微紅,越添了三分水媚,卻是比從前更嬌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