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玠隨意地擺了擺手,拎著食盒就往外走,那夥計要送,卻被他遣開了。
莫說是夥計,他連元貞和利亨都沒帶,隻命他們於酒樓候命,便獨自跨出角門,在街口雇了輛青幄騾車,緩緩駛離了龍泉寺大街。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紅藥正自踏下乾清宮的石階。
雪已然化儘了,然而,那漢白玉條石上,卻總像覆著一層寒冰。
紅藥緊了緊身上的鬥篷,鼻息間呼出淡白的熱氣,冷風裹夾著寒意,自門縫裡鑽出來,站上一會兒,似是連骨頭縫裡都能凍出冰溜子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眉心輕蹙。
這不早不晚地,常若愚突然給了她一樁差事,著她去內承運庫取一樣東西,還說了一句挺奇怪的話,道是“到地方你自知曉,一切隻聽那邊的安排”。
紅藥沒敢多問,忙忙應下,心底卻極為驚異。
內承運庫遠在東華門外,因路程很遠,平素皆是腿腳利落的小太監當這差事,今日卻不知何故,常若愚竟把差事給了她。
更奇怪的,還是他的那句交代。
紅藥完全沒有頭緒。
她用力地踩了踩足尖兒。
因怕走不快,她特地換上了一雙輕便的軟靴,新鞋上腳,總有些不習慣。
踏下台磯,轉出曲廊,紅藥自東角門而出,正欲往東首長街而去,驀覺眼角劃過一道人影,仿似極為熟悉。
她一怔,轉首望去,便見陳長生穿著件油綠的棉袍,拐出東三長街的路口,看樣子是要往西三長街而去。
紅藥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他來這裡做什麼?
據她所知,陳長生此時還隻是個禦用監的末等雜役,通常說來,他是沒什麼機會往六宮跑的。
遲疑了片刻,紅藥腳步一轉,竟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
她不知自己何以如此,那一刻,她的腦中翻來覆去的,是陳長生前世死時那張青腫可怖的臉。
這個注定榮耀、亦注定悲慘的太監,不知何故,讓紅藥格外在意。
長街之上,冷風如刀,刮得紅藥幾乎睜不開眼,亦將她身上僅餘的那點兒熱氣掠奪殆儘,沒走出街口,她已是手腳僵麻,臉也凍得如同罩了個冰罩子。
街麵上很空,隻零星幾個太監宮女攏袖縮肩地走過,皆是步履匆匆,紅藥雜在其中,並不顯眼。
紅藥有點後悔起來。
這樣冷的天兒,她不說把自己的差事辦完,居然還跑來跟蹤陳長生,真不知這腦瓜子是怎麼想的。
可是,想頭歸想頭,她的腳步卻絲毫未停,很快便拐上了東三長街,卻見前方西三長街的拐角處,正晃過陳長生那件顯眼的綠棉袍。
這一回,紅藥再無遲疑,冒著寒風加快腳步追了過去,直走到西三長的路口處,四下看了看,確定周遭無人後,她方才縮在牆角處,探頭往裡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