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菱自來畏之如虎,見此情形,一顆心登時高高提了起來,邁著碎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彎腰施禮:“陳公公,奴……奴婢把鑰匙拿來了。”
因她一路走得急,語中猶帶輕細的喘息,一句話說罷,便將早就握在手中的鑰匙交了過去。
陳長生聞言,眼睛一亮,上前一把便接過鑰匙,連聲問:“你搞到了?何時之事?這就是庫房的鑰匙嗎?”
紅菱膽怯地低下頭,輕顫著回道:“回公公,不……不是的,這是尚寢局值……值房的鑰匙。”
陳長生麵色一沉。
紅菱似是知道他會不喜,忙不迭地解釋:“公公聽奴婢……奴婢說,那庫房鑰匙一向都是要交還給於姑姑的,管庫的手……手頭並沒有。倒是有一套備用的庫房鑰匙收在值房裡頭,我那個……那個同屋很是勤勉,每天都會提前去庫房灑掃,這麼著……”
“行了行了,你彆說了,我都知道了。”陳長生揮手打斷了她,語氣十分不耐。
他確實已經聽明白了。
紅菱那個管庫的同屋,必定每天起早貪黑地往庫房跑,那管事姑姑便予了她一套值房的鑰匙,若是她偶爾起得早了,便可自行去值房將備用鑰匙拿來一用。
看起來,紅菱的這個同屋,很得上峰的信重。
依照陳長生的本意,他是希望紅菱直接去偷於壽竹的鑰匙,隻紅菱膽小,幾次夜潛,皆是無功而返,陳長生還想著再逼她一逼,不想她倒是心細,兜了個圈子,卻也將事兒給辦了。
陳長生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如此也好,有了這套鑰匙,則那庫房鑰匙自是手到擒來,到時候,那件東西的首尾也就能收拾乾淨了。
念及此,他又皺起了眉。
雖然這法子也不賴,到底還是耽擱了日子,免不了要被上頭責罵。
終究是他吃了瓜落。
他身上的氣息又陰冷起來。
紅菱悄悄打量著他。
天穹如蓋,攏一彎微月,淺白的月華如輕綃,照在陳長生的臉上。
紅菱覷眼瞧著,心底愈加惶惶,退後半步束手而立,不敢則聲。
皺眉想了片刻,陳長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便捺下心思,從身後的褡褳裡拿出個大印泥盒子來,將鑰匙逐一拓印完畢,複又將印盒收了,看也不看紅菱,揚手便將鑰匙往她腳下一拋。
“嘩啷”,金屬碰擊聲驟響,斫碎了這寧靜的夜色,卻是那鑰匙先打在紅菱的裙擺上,複又滾落於地。
“拿去擦乾淨了。”陳長生吩咐了一聲,語氣很冷,再沒了往日的熱絡與溫柔。
紅菱是情願他冷淡一些的,那張殷勤的笑臉,她一息都不想多瞧,此際聞聽,心底的惶惑反倒少了幾分。
低低應了一聲是,她便俯身摸索著將鑰匙揀起,迎光看了看,見上頭確實沾了好些油泥,忙取出帕子來擦拭。
“等拿到了庫房鑰匙,你找個機會偷偷潛進去,把一個檀木匣子裡的兩套帳鉤偷出來毀掉。我過幾日會給你一幅帳鉤的畫影圖形,你照著樣子去找,莫要彆弄錯了。”
陳長生的聲音響了起來,冷得像摻了冰塊。
紅菱躬腰應是,將擦淨的鑰匙收進袖中,默然不語。
陳長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驀地勾了勾唇:“我說,你就不問問我乾嘛要讓你偷那帳鉤?”
“奴婢不敢。”紅菱的頭垂得低低的,說話聲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微不可聞。
陳長生“嗬嗬”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