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選定了帖子,芰月便將剩下的又都收了起來,那廂菡煙捧來筆硯,又細細磨了一池的墨,紅藥便臨花窗、對湖煙,在那靛青花箋上寫下了祝語,又將墨跡晾乾了,方命人將帖子與壽禮收在了一處。
忙完這些,時辰已然不早了,紅藥便帶著人匆匆趕去明萱堂,給劉氏請安。
劉氏今日起得甚早,紅藥去的時候,她正在東次間與幾個兒媳說話,見紅藥來了,當先便指著她笑道:“二丫頭今日來遲了,該罰。一會兒叫你二嫂罰你多吃幾杯酒。”
眾人聞言,俱皆笑了起來,二夫人薑氏便起身道:“母親在上,媳婦領命,今兒必定好生罰一罰二妹妹,斷不教母親白氣一場。”
這話越發得趣,劉氏直笑得眉眼都彎了,說道:“就這麼著了,你是壽星,我們都聽你的。”
薑氏自是心領神會,掩唇笑道:“有母親這句話,媳婦敢不儘心?”
依照國公府以往的規製,一眾小輩除了整壽,平常的生辰之禮,也不過是大家湊一起吃頓飯,抑或是長輩賞些壽麵、壽桃之類的,並不會大辦。
而劉氏此番替薑氏作壽,亦不過是想借此機會,讓紅藥與徐二夫人蘇氏交好,再順便多結識幾位女眷。
這一番意圖,薑氏自是心知肚明,且也並無為她人作嫁衣之感,反倒還挺高興。
能吃能玩,又不用自個兒花錢,誰不樂意呢?
說笑了幾句,那廂早飯已然擺好,眾人陪著劉氏用了飯,劉氏便笑著往外趕幾個兒媳:
“罷、罷,都彆在我這裡杵著了,快去吧。今日我發話,定不叫下頭那些人擾了你們的興,什麼事兒都由我擔著。你們幾個儘管好生樂一樂。”
說著她又轉向許媽媽道:“等一時忙完了,你也去,把君子四藝也都給帶上,都去吃酒去。成天看你們忙,歇一日也好。”
一聽這話,眾人俱又笑了起來。
劉氏說的君子四藝,是指她的四個大丫鬟:素琴、玄棋、墨書、青畫。
而其實,琴棋書畫這四樣,與君子六藝關係不大,也不過玩笑之言罷了。
一時眾人皆去了,唯有紅藥被單留了下來,劉氏拉著她的手,切切叮囑她道:
“好孩子,娘也不瞞你,今兒你二嫂這壽酒,有一多半兒是為你做的,來的客人也是我和你幾個嫂子精心挑的,你嫂嫂們心裡都有數,到時候你聽她們的就是。”
一席話,直教紅藥紅了眼眶。
劉氏待她的好,那真是掏心挖肺地,比待親閨女也不差了。
見她快哭了,劉氏心中也自不舍,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好孩子,眼瞧著你就要出閣了,娘也留不了你幾日,如今能為你做的,也就隻有這些罷了,快彆哭了,等會叫人瞧見了要笑的。”
她越這麼說,紅藥便越覺鼻酸,喉頭也哽住了,想要說句感謝的話,卻出不得聲。
論年紀,她活了兩輩子,定是比劉氏還要大,然在心底深處,那個打小兒就沒了娘的小女孩,卻一直還在。
原來,有娘疼、有娘寵的滋味,就是這樣的。
紅藥想著,鼻頭又是一陣酸。
劉氏也著實疼愛這個義女,柔聲勸了她半晌,又再三催促,到底命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