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袖拂了拂發鬢,潘氏抬起頭來,正對上徐婉貞那雙大紅眼。
又來?
潘氏立時閉上了嘴。
你行、你能、你厲害,那你自個兒說罷。
果然,徐婉貞很快便又開了口,且還是帶哭腔兒的。
“我聽人說了,那寧陽侯世子打小就有不足之症,要不然他也不會二十多了還沒成親。”
言至此,兩行熱淚再度滑過麵龐,她的聲音也隨之哽咽起來:
“我娘這才去了莊上幾天哪,大哥大嫂就這麼急著把我許了人,偏還許給了個癆病鬼。我一早就打聽到了,這門親是大哥定要結的,父王是給大哥誆騙了。大哥大嫂真真好狠的心,眼睜睜就把我往那火坑裡推@#¥%*……”
潘氏半低著頭,慢條斯理吃燕窩,入耳之聲隻作群蜂嗡嗡,半個字也不往心裡去。
這種蠢話,沒的教笨她腹中胎兒。
這倒也不是她這做嫂子的她冷漠,實是此等道聽途說,徐婉貞偏信以為真,卻忘了東平郡王是她親爹、王長子是她親哥,都是她至親的親人。
親人的話不信,卻去信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搞得全天下的人都要來害她似地,至於麼?
或許,在這位姑奶奶的心裡,隻有朱氏才是她的親人。
可這半個月來,除了在王爺並太後跟前提過兩次外,便再也沒見徐婉貞為母奔走。一應花宴、茶會,她場場不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像恨不能把所有人的風頭都壓下去。
這難道就是她所謂的“孝道”?
若果真如此,委實叫人寒心。
潘氏越想越覺無趣,索性專心吃燕窩,頭都不願抬。
徐婉貞自不知這些。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腔子的氣、一眼泡的淚,此際儘數發泄了出來,說了哭、哭了罵、罵了說,直有小半刻沒歇氣兒。
左慶家的見狀,轉首看了看於賀家的,二人不約而同退回潘氏座前,拿起了美人拳。
捶腿是個好差事,手上有活兒、耳朵也沒閒著,最緊要的是能留在這屋裡,護好她們的主子。
“……大不了我拚著臉麵不要,求太後娘娘把這門親事給推了,我倒要看你們哪個能落個好兒去!”
在一聲破了音的威脅之後,徐婉貞終於住了口。
她累了。
兩番哭鬨,那可是很花力氣的。
將帕子擦乾了眼淚,她轉首四顧,見案上茶壺倒還在,瞧著似乎挺滿的,她便沉著臉嗽了一聲,威嚴地看向了左、於二人,啟唇吐出兩個字:
“倒茶。”
鬨完了?
潘氏抬眸望了望她。
嗯,看著比剛才正常多了,這就好。
左慶家的很是知機,早便應聲碎步上前,替徐婉貞倒了半盞茶。
徐婉貞麵色稍霽,捧起茶盞,三兩口便喝掉大半,複將茶盞向案上一擱。
左慶家的忙再斟上,如是者三,方才退下。
徐婉貞飲夠了茶,提著帕子拭唇,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