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位嫂嫂問到了眼前,二夫人蘇氏雖然不曾搭腔,那一雙美目卻也切切地看了過來,紅藥便知瞞不住了,且事已至此,亦無瞞的必要,便柔聲道:
“嫂嫂們既然問了,我自是知無不言。隻是我曉得的也不多,隻能粗略地估摸一下,約莫再一、兩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
此乃徐玠秘信中的估算,以紅藥對他的了解,這廝若無十成把握,斷不會這般說。
略停了片刻,紅藥又續:“主要還是皇城,皇城若無事,則大家太平。如今我也在等消息呢,但有信來,一準兒先與嫂嫂們說。”
雖有些語焉不詳,然她的神態語氣皆很篤定,眾人便大致有了數。
寧氏頭一個念了句佛。
能夠平安無事,自是上上大吉。
潘氏卻猶不放心,眉心仍舊蹙得緊緊地:“那父王並幾位老爺呢?”
她這是怕王府男丁遇險。
畢竟刀劍無眼,且那叛軍既然敢殺進京城,顯是有備而來,不能不防。
紅藥緩聲道:“幾位嫂嫂放心,老爺說了,陛下早前便下過一道密旨,調了不少兩衛的人來咱們家,如今都護在父王他們身邊呢,定然不會有事的。”
潘氏聞言,先是一怔,旋即那麵色便鬆泛了下去,目中還湧出幾分喜色。
有兩衛的人護著,自是萬無一失。
此外,建昭帝特意派人保護王府,可見王爺簡在帝心,這也是天大的好事。
便在此時,門簾忽一挑,魯媽媽拎著個小食盒走進來,向紅藥躬身道:“夫人,酥肉炸好了。”
“快端過來,我這會子正餓得緊。”紅藥忙笑道。
她最近胃口極好,每夜都要加餐,今晚忽然想吃酥肉,便讓人做了。
魯媽媽上前幾步,從食盒裡取出一隻碟子,將上頭的小蓋盅兒揭開,刹那間,一股子鮮香味在屋中彌漫開來。
紅藥欠身告罪:“幾位嫂嫂恕小妹失禮,我先墊一墊。”
潘氏此時心情大定,麵上的笑容亦真切了許多:“你如今正在緊要處,隻管吃你的,不用管我們。”
紅藥有孕之事,方才已然知會過眾人了。
蘇氏便在一旁打趣:“紅藥妹妹真有福氣,比我懷寶姐兒的時候可安逸多了。”
寧氏亦笑道:“正是呢。五弟妹福氣好,這害喜也不成其害,反為美事了。”
紅藥確實餓了,聞著那酥香的味道,越發圖不得,口中哼哈了幾句,便拿起銀簽子吃起來。
一時加餐罷,魯媽媽服侍著她漱了口,這才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水婆子在外頭等您的示下呢。”
紅藥微微頷首,說了句“知道了”。
想必是李婆子那裡有了消息。
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來,衝豎著耳朵聽動靜的諸人團團一禮,紅藥笑道:“我這就去外頭瞧瞧去,回來再細說。”
屋中皆非笨人,知道她這是探消息去了,自皆笑著應和,潘氏還叮囑她“慢些,當心身子。”
紅藥謝過她,招呼一聲,便帶著魯媽媽出了暖閣。
夜色下的寧萱堂,靜謐得讓人覺得陌生。
院子裡空落落,牆角堆積著匆匆掃出來的枯草敗葉,簷下燈籠亮了一溜排,照見滿庭飛雪。
轉過曲廊時,紅藥瞥眼瞧見幾個青衣仆婦站在燈影下,身上、頭發上皆落滿了雪,眼睫毛都白了,卻如雕像般肅立不動。
這是兩衛派來的女衛,據說皆是以一當百的高手。
一眼掃罷,西廂已在眼前,水婆子便候在這裡。
紅藥甫進屋,她立時迎上前道:“啟稟夫人,李婆子已經全都招了,屬下從她前襟裡搜出了這個。”
她自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雙手奉上。
紅藥點了點頭,示意魯媽媽收下銀票,又請水婆子坐了,方問:“皇城那裡可有消息了麼?”
“有消息了。”水婆子壓低了語聲,神情很是鄭重:“叛軍被圍殲在西門大街,根本沒靠近皇城。陛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並皇子、公主幾位殿下都好好兒地。”
這就好。
紅藥手撫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雖說徐玠打了包票,密信裡也都交代得清楚,可沒聽見準信兒,她總也不放心。
如今,皇城無恙,大齊,亦無恙。
這是徐玠前世之憾,亦是他此生所願。
今夜,宿願得償,他亦應歡喜。
“充嬪死了。”
水婆子語聲再度響了起來。
低且沉的音線,在房間裡緩緩回蕩
紅藥點了點頭,麵上無一絲異樣。
自從認出了向采青,充嬪便成了一枚明棋。
隻是,沒想到她死得這樣快。
也或許,她就是在求死罷。
與其活著受那零碎罪,倒不如一死百了。
宮中的女子,手狠、心也狠。
水婆子上前兩步,壓著嗓子道:“還有,前幾年德妃娘娘並另幾位娘娘小產,聽說就是充嬪動的手腳。她和外頭的人一直通著消息,手裡有藥。”
紅藥輕輕地“嗯”了一聲,並未接話。
這消息還少了半截兒。
當年,充嬪也小產過的。
而算計她的人,應該便是德妃。
由私怨而起,漸漸涉及六宮、皇族乃至家國,最終引來外族鐵蹄,覆滅了整個王朝。
誰又能說,女子不能成大事?
前世時,充嬪這步暗棋,便起到了至為關鍵的作用。
當然,最可恨的,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忠臣”。
一念及此,紅藥忽地想起件事來,忙問:“水媽媽,王爺那裡可有消息?”
打開北角門引狼入室,這隻是其中一環,而王府最險要之處,卻另有彆處。
紅藥眼下最擔心的,便是那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