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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通往東平郡王府眠雲閣的秘道重陷黑暗之際,身處西門大街歸鴻巷的郭陶,亦正陷入他此生最大的黑暗。
“這是……怎麼回事……”
跌坐在厚厚的雪地裡,他聽見了自己渾不似人聲的呢喃。
這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會坐在此處?
身上是沾滿鮮血的甲衣,手裡拿著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長槍,槍尖兒上的血漬已然乾涸。
沒有人。
長巷之內,斷肢、死屍與丟棄的兵器盔甲,四處散落。
郭陶搓著凍得青紫的手,身下傳來的冰寒讓他全身都在哆嗦。半掛在臉旁的頭盔早已不堪動作,晃了兩下,“噗”地一聲掉進雪堆。
一瞬間,亂發和著雪水披了他滿臉,在他滿是血汙的麵上衝出了幾道溝壑。
他用力捧住腦袋,另一隻手在眼前撥弄著,似是要擦去一些什麼,以便看得更清。
大雪撲天蓋地,幽長的巷子裡,隆起一個又一個白色的塚。
那是被積雪覆住的屍首。
粗略地數一數,竟有四、五十具。
郭陶整個人如墜冰窟。
這……都是他們的人?
那此處……還是京城西門大街麼?
這難道不是亂葬崗?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亂葬崗,是他糊裡糊塗跑出了城?
郭陶的眉頭擰作一團,試圖理清思緒。
然而,在冰天雪地裡昏迷的那段時間,令他渾身僵冷、頭痛欲裂,視野亦一片混沌。
他看不清。
更想不明。
籌謀多年、精細入微、縝密無漏的設局,何以會變成如此情形?
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
為什麼大好的局麵,竟會在一夕之間跌落千丈?
他用力地扯著頭發,喉中發出困獸般的低嚎。
分明開始時是極順利的。
軍械、戰馬、糧草,無不籌備充足;而城裡遞來的消息亦表明,一切都在謀劃之中,隻消依計行事,便可改天換地。
而接下來也果然一切順利,誠王大軍如約定的那樣,暢通無阻地開進京城、殺向皇城。
隻差最後一步。
然而,就是這一步,卻被人半途攔截。
那是一支奇怪的黑甲軍。
他們擋在了通往皇城的必經之路。
而彼時,誠王大軍的後驃營,剛好進入城門。
直到那一刻,郭陶也還沒當回事。
這本就在他們的計劃中。
千餘人馬進城,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被京營守軍攔截,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不是他郭陶瞧不起京營,實是此軍驕奢,那些嬌生慣養的勳貴子弟能打仗?
打鳥還差不離。
這些烏合之眾,根本擋不住誠王精銳。
然而,就在郭陶滿心以為,誠王會下令前鋒進攻,殺他個片甲不留之時,誠王居然毫無征兆地拍馬上前,徑直衝到了兩軍陣前。
好吧,這也不算太出格。
王爺本性好殺,郭陶想著,或許王爺這是要身先士卒打個頭陣,以激勵士氣。
可他卻萬萬沒想到,誠王衝至陣前後,竟然甩蹬下馬、雙膝及地,當著兩軍數以千計的將士的麵,靈敏地在雪地上滑行了數丈之遠,直至敵將馬前,隨後嘶聲乾嚎了一嗓子:
“本王降了!”
三軍登時大嘩。
更讓人吃驚的是,吼完了那一嗓子之後,誠王居然反身便站在了敵軍之首,如同得勝的將軍一般挺胸鼓腹、顧盼自雄,得意洋洋地喝道:
“天子聖明,本王與爾等逆賊,勢不兩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