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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寨主發了話,匪眾們皆出城門,再回頭看時,見內城方向越來越多的百姓腳步慌亂地跑著,果然惶恐的人群之中一路有南晏騎兵提刃追來,於馬上四處揮刃,如砍瓜切菜般。
瞬息之際便有數人血濺塵土,身軀栽倒了便再未起身。
赫連燦忍不住啐罵了句:“這些南晏兵腿子下手忒狠,我們做匪尚且知道絕不碰手無寸鐵的百姓,他們竟連弱小婦孺都不放過。”
內城門處很快有南晏騎兵縱馬趕至,果然便當先攀城樓去欲落城門,隻是鄔落棠的那支槍頭卡入得巧妙,若不懂機關之人未必就可以尋出端倪,許久城門依然未被落下。
南晏騎兵放棄了城門,後來索性幾人一隊分列城門兩側把守,但凡有百姓欲過城門便隻得被揮倒於兵刃之下。
鄔落棠欲回身去看,卻被赫連燦的身軀擋了個嚴實,“寨主莫看。我怕你壓不住脾氣。”
鄔落棠覺得赫連燦說話這腔調倒很像是鄔寨中負責看管家畜園子的吳大嫂,絮絮叨叨的。
明明長得那麼一副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平日兄弟們打富戶劫財去,派出的頭陣必是他方能一下子唬住人。
可旁人不知,這凶神惡煞的麵貌下,其實最是一副軟心腸。
那年吳大嫂從山下買了兩頭豬崽,有一陣子吳大嫂要外出,就將喂養方法教給了赫連燦,放心下山了。
等吳大嫂再回來時,那兩頭豬崽已經同赫連燦建立了跨物種的深刻情誼,隻要視線內見到赫連燦,必然要哼唧著過來在他腿下蹭癢。
當年年尾時兩頭豬崽已經長到了好大,預備宰殺待過年時,赫連燦胡攪蠻纏,說什麼也不同意。
再後來那兩頭豬還是死了,是被暗殺的,因凶器隻是一柄普通的誰都有機會拿到手中的菜刀,無法由此追查出凶手,赫連燦這才不得不作罷。隻是那年過年的殺豬菜,赫連燦一口都沒有吃。
“赫連”,鄔落棠輕嗤一聲,頗不以為然對他道:“咱們當匪就要有做匪的樣子,又不是江湖俠客,哪那麼多行俠仗義之心。”
她縱然不回頭去看也可以大致想到,現下城內該是如何情形。
但凡兩國兵戰,受到牽累的必是無辜百姓,今日禹陽城被占下,城中百姓的命便似牛羊牲畜,任人宰割。
他們鄔寨中的匪眾,先人或是被南晏朝廷驅逐或是被北琰朝廷薄待算計,才去了三不管的昆山中立鄔寨而苟生,兩國征戰這樣的事,與他們本就不相乾。
鄔落棠嘴上是這樣說的,心中也是這般想的,可當她錯開赫連燦擋在麵前的身形時,忽然一下就沉默了。
這世間弱小如此之多,他們把自己完全依托於天、依托於地、依托於這世道,若世道紛亂,天和地就都變得不可靠了。
城門外的人們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可城門內的百姓麵對的卻是任人淩虐宰割的命運。
一個相貌秀氣的少年被刀砍下了頭顱,血淋淋地滾在地上又沾上了許多塵土,有人在為這顆頭顱的落地而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