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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落棠雖然知道自己的耳傷藏不住,可卻也不想親口承認這件事,尤其是在這人麵前。她一旦承認,便是把全寨兄弟的腦袋都置於他的利刃之下。
可即便她不承認,他既然這般問了,便是已將此事板上釘釘般按在了鄔寨頭上。
穆九重似料定她會這般沉默相抗,便又道:“你不妨以外麵那幾十人性命做賭注,就算你一直緘默不語,我還是要殺掉他們。”
賭注自來有兩麵,他既隻提到了一麵,她也知他會做到,既然答不答都不過是被懸在他利刃之下,那不妨,去賭他未開口的另一麵。
於是片刻的沉默思量之後,她還是開口了。
“我家先輩曾出身於南晏,所以說來,我當是半個南晏人。”
這話是實話,卻也隻是一半的實話,似是坦誠了,可又坦誠的毫無意義。
鄔落棠自然沒指望如此就能輕易糊弄過去,但既然是賭,籌碼也不能一次掏空,不然顯得自己已迫於他的淫威之下,太過慫包了。
可她萬萬未想到,穆九重倒輕易地就接受了這個含糊其辭又模棱兩可的答案,隻是再問道:“既是南晏人,為何白日裡未助南晏兵來個裡應外合,反而要阻止他們入侵?”
鄔落棠可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白日裡都把他們當匪寇囚了,分明是不講情麵。既然知道是他們在拚命阻止南晏兵士,才使禹陽城不致遭屠城大難,為何還這般恩將仇報。
短暫思量之後,鄔落棠便再答道:“方才說了,我隻是半個南晏人,自然還有半個是北琰人。就連我鄔寨都隻是在南晏和北琰的夾縫中求生,縱然做了好事,還要被穆將軍這般欺壓。”
她的聲音裡夾雜著的那點嗔怪在黑暗中尤為明顯,屋中驀然靜下來,鄔落棠忽然就閉了嘴。
穆九重在黑暗中的身形一直巋然不動,屋中黑咕隆咚的,縱然她仔細去看,仍舊看不分明他的神情。
她被這種無聲的暗寂壓迫的很不爽快,偏偏對麵那人久不開口,似乎根本沒有打破這寂暗的打算。
終究是鄔落棠先耐不住,忍著肩膀的痛意起身下榻,慢慢走到桌旁,按著燈燭被滅之前的記憶摸到了火折子,吹亮後重新將燈燭點燃。
她做這一切時,旁邊的穆九重仍舊穩坐著,沒有一絲挪動。
燈燭再度亮起,鄔落棠並未再回到方才所臥的床榻邊,而是站定在穆九重一拳之外的距離處,微傾身看似漫不經心地撥弄燈燭,須臾之後開口打破了屋中靜默,“那麼現在,穆將軍還是想要殺我們嗎?”
穆九重的神情被燈燭映得半明半暗,他的聲音亦然。
“不殺的話,如何向朝廷交代。”
鄔落棠撥弄燈芯的身形一滯,繼而起身側轉,垂眸望著一直端坐的穆九重道:“此事我們做得隱秘,將軍英明蓋世自是瞞不得,可若將軍不說,便不會再有一人知曉,朝廷更加不會知曉。”
穆九重還未開口,鄔落棠又道:“我知道,同將軍討人情必要有籌碼,我有一籌碼,不知將軍可喜歡?”
她的話音落下,整個人輕飄飄地轉身,忽然便矮身坐於穆九重膝上。
鄔落棠這驚人的舉動依然沒有撼動穆九重半分,他竟就那麼任她坐下來,坐於自己的雙膝之上,連神情都不曾有半分變化。
到底是有一半的南晏人血統,在身形和麵貌上麵,鄔落棠都大類其母唐傾,有著南人女子的嬌俏,和穆九重純正的北人身形對比下來,她的身形便愈顯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