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穆九重想了很久,半晌後方回答道:“開始是為軍餉,後來為活命,再後來大概為的是功成名就吧,一場一場打不完的仗,到最後再無可想。”
辛順道:“我還以為你會答,是為護佑黎民百姓而做將軍。”
穆九重幾不可查地笑了一瞬,繼而道:“邊民生活不易,經常受到異族出兵襲擾,我手中曾救下的百姓不知凡幾,可見過死於戰亂中的百姓更多。見多了屍山血海,心便硬如石頭,已無幾分悲憫心腸。”
辛順回頭,向著火把綿延之處微一示意,笑道:“我看將軍該是要張羅一下成親之事,總需要有個人來暖暖你的心腸才是。”
穆九重也回頭,正見火把搖曳不定的光影中,那女匪半麵臉映著紅光,便似被塗了胭脂般,恁般好看。
他似是情之所至,起步便欲向她所站方向走過去,可忽然又頓住,側耳向著昀京城方向傾聽了一瞬時,繼而招手喚來鞠如流,道:“城中兵戈聲已起,叫兵士們起身上馬,準備入城!”
果然,那城門內隱約有火光衝天而起,兵戈刺鐵甲之聲遙遙入耳,繼而城樓上起了喧鬨,有人趁亂射下冷箭來,直向北疆王而去。
穆九重用手中長槊挑起地上一塊石頭,橫掃過去,將冷箭打落,北疆王鐘離雲廊一愣之後被護衛護著退後數步遠。
穆九重飛身上馬,單人一馬向著城門疾馳靠近,忽然又起身踏馬背,借勢以輕功掠上那數丈高的城牆。
城樓上的兵將們慌了手腳,叫嚷著儘數向穆九重攻去,可穆九重之強悍,豈是這些連正經戰場都沒上過的都城兵所能招架的?隻幾個瞬息,城樓上便被掃下十幾人。
很快辛順也飛身跟了上去。
赫連燦嘖嘖歎道:“這城牆得高快十丈了,以咱們這輕功未必上得去,不然這大好跟北琰皇族賺錢的機會豈能白白浪費。”
他尋常說話不著調,此話卻說在了調上。如今大勢所趨,結局將定,沒有幾分險勢了,是應當趁此機會略施鑽營,說不得能得一大筆進賬。
鄔落棠問黃無有,“黃大哥身上可帶了懸爪?”
黃無有道:“我和範僧兩人為備不時之需,走時確各帶了幾條,應是夠的。”
那懸爪用硬鐵所鑄,爪尖鋒利可入牆體幾寸餘,攀牆、懸壁最是好使。
鄔寨六人每人一條,繼而以輕功飛起,再用懸爪攀壁,數丈高的城牆隻三五下便已攀上去。
城樓上穆九重和辛順已經打至懸吊城門的閘門一側,城樓上的兵將們多半都圍堵在他二人身前,正是好時機,隻要趁著他們兩方俱都分不開身時,將城門的閘門打開,如此便大事已定。
昀京城的城門是以絞盤懸吊,若要推動那閘門,得需要些力氣,鄔落棠等六人中,唯有赫連燦和塗大雷力氣大一些,便由他二人繞去那裡,鄔落棠等四人為他們阻擋後邊打過來的兵差。
很快那閘門便被推動了,城門也漸漸被懸吊起來,城門裡已亂了半晌了,城門外北疆王鐘離雲廊揚手率著身後大軍徐徐入了昀京城的東華門,其勢便再無可阻擋。
城樓兩側上來兩隊北疆王軍,將仍在垂死掙紮中的守城兵士俱一一擒下。
這昀京城,從前人生二十年不曾踏足,這短短兩年卻已然來了三次。
鄔落棠仍站在東華門的城樓上,看著穆九重飛身落到馬背上,縱馬引著他那近三千數的穆家軍率先一路向著內城疾馳而去,城裡的樓閣幢幢、層層相疊,任那身形再醒目之人但凡入了那繁華樓景中,很快也尋不見蹤跡了。
邱致過來問:“我們還要隨著北疆軍隊嗎?”
鄔落棠道:“不必,先去棠花弄吧。”
鄔寨諸人下了城樓,各自騎上自己的馬,避開正街喧鬨處,隻尋著小巷子一路穿到了棠花弄。
自幾個月前接盧伯一家離開後,這棠花弄一戶院便空了,轉眼經過了春夏兩季,院裡久不經人打掃,已是荒草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