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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天頂上的霧氣液化成水,直直墜入池中,在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麵上漾起陣陣漣漪,將水下美人仰起的如畫容影晃得散碎。
明儀屏息浸在水裡,閉目養神。
此間離她屠光王府、闖大明宮那夜已過去兩月有餘,並且再過三日,便是她和蕭雲旗的大婚之日,她的封後大典。
但其實始從當初,她也並未料到會走到這一步。
正如前言,她隻當自己是一縷有幸鑽了空子,從陰間逃回塵寰的幽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鬼差發現,抓她回去。
所以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她所思所算,都是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要了蕭覺的命,再潛伏於長安城的角落裡,像個刀尖舔血的殺手刺客那樣,伺機暗殺其他人。
闖宮,隻是她在錯估自身體力後的,靈機一動,一時權宜。
就連手握蕭覺與士族同謀造反的證據,亦是她信口胡謅,豪賭一場。
然而這種把戲糊弄糊弄小嘍囉也就罷了,到了蕭雲旗那裡,又怎會輕易就能讓她蒙混過關?
直到現在,明儀都在記得蕭雲旗當時的神情和語氣。
“皇後?”
昔時,在聽罷她所求以後,他便笑了,拈著手裡的劍虛沿著她的輪廓從她的額心移到她的下巴,輕輕一翻,動作蔑然而又輕佻,挑起了她的臉,卻也將劍鋒繼續指向她的咽喉。
“如今你是朕的皇嫂,叔嫂亂龘倫,有悖綱常,即便朕不計前嫌,願與阿嫂重修舊好,朝中的那幫老東西又怎會輕易點頭?”
他仍在試探她。
麵對隨時都有可能刺過來的鋒刃,明儀依然從容,不疾不徐:
“昔日我嫁,太後為作賢良、裝公平,刻意以顧及陛下顏麵為由,貶我為妾,阻我入玉牒,以至於到如今我雖明麵上是光王府的孺人,內裡卻無名無分,與光王府毫無瓜葛,說實在是擔不起陛下這一聲阿嫂的。”
此事知之者不過二三,真要論起來,也確實可以作為一個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說法。
可這顯然並不是蕭雲旗想要的答案。
他適才的言外之意,不過是想逼出她口中所謂蕭覺與世家聯手謀反的罪證。
“朕的耐心有限,說實話。”
他出言警告。
“沒有。”
明儀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沒有光王謀反的罪證。”
“不過…人都已經死了,有沒有罪、罪是大是小,不都是活著的人一句話的事麼?”
她笑得篤定,仿若當真胸有成竹,十拿九穩。
蕭雲旗冷哼一聲:“你可知,即便你已實話實說,朕依然可以治你欺君之罪,按律處置?”
“陛下不會殺我的。”
“朕為何不會?”
“陛下一早便知我在說謊,卻還肯放我上殿,單獨見我,不是麼?更何況,倘若陛下當真要對我動手,我也未必會坐以待斃,左右眼下紫宸殿內外除了你我,就是這頭畜牲,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
他二人一來一回,互相攻伐,談笑間,殺機乍現。
盟友還是仇敵,都隻在彼此的一念之間。
而他們旁邊的黃虎通人性,聽懂了她話中輕蔑之意,為此頗為不滿,起身就衝她低吼一聲。
明儀淡淡看它一眼,沒放在心上,轉眸又繼續笑著迎上蕭覺的目光。
“陛下,你需要一個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