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個瘋子一樣哭喊著無意義的詞句,試圖用無限刀紮入自己的胸膛。
布魯斯緊緊地擁著他,這個懷抱是寬闊而溫暖的。
“羅德!羅德!”他們一起喊他,“冷靜點,羅德!”
達米安手中的針管紮了下來。
對於掃興客而言,一管鎮靜劑用處不大,但羅德已經深深地呼吸,從悲痛中緩過了神。
“我冷靜下來了,達米安。”羅德低聲說,“不要浪費鎮靜劑了。”
大家這才鬆了口氣,放開了他。
但布魯斯沒有動。
布魯斯還在擁抱著他。
“你的手腳在顫抖。”布魯斯低聲說,“想哭就哭吧。”
“……”
羅德真的需要一個擁抱。
他默不作聲地流著淚,回以擁抱。
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話,所以他沉默。
那麼久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觸碰這段記憶,他的靈魂都在疼痛。
推開煩悶室的門,發現自己的同胞、家人和朋友全都死掉了,他一個個將他們的屍體擺好,取走遺物,從尚還完好的電腦中導出掃興客們智慧的結晶,他保留了他所能保留的同胞們的一切成果,一個個地取走他們身上的口袋石和麵具……
最後將他們於煩悶室中火化。
羅德其實沒有信仰,但那天,他在熊熊燃燒的煩悶室外,第一次虔誠地向神明祈禱,盼望他的家人來世順遂。
他觸碰這段記憶的次數越多,他就越是疑慮,有時他會懷疑這段記憶是不是假的,以致於常常跑回level52,又在推開燒焦的煩悶室大門時感到絕望。
他又是自己一個人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麻木。
他都不知道,在他看到艾拉死去的記憶時,居然還有那麼多的悲痛和淚水可以傾倒,他以為自己早已釋懷,但根本沒有,他隻是藏得很好,把自己都給騙了過去。
布魯斯沉默地感受著肩頭的濕潤。
他明白那種感覺。
他太明白了,當年麵對著傑森的屍體時,他也曾那樣絕望。
達米安把那隻記憶罐重新擰上,放在了長桌邊緣,他覺得羅德會需要收走它的。
“想要聊聊嗎?”布魯斯低聲說。
青年紅著眼圈搖搖頭,又點點頭。
過了半晌,他才開口。
“我的家沒有了。”羅德聲音輕似呢喃,“我的家人也都沒有了。”
明明已經是過去了好幾年的事情,但他的痛苦並未隨時間流逝而減輕半分。
心臟鼓動得如此疼痛。
布魯斯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往外走。
他們走出蝙蝠洞,走出韋恩莊園,走在莊園後方的樹林裡。
羅德回過神來,左右看看,四周都是樹林,陽光透過枝葉送來暖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冰冷得可怕。
布魯斯拉著他的手,走向樹林深處。
在陽光能夠到達的記憶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羅德突然感到熟悉。
“我……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羅德啞著聲音問。
布魯斯腳步一頓,側頭看了他一眼,似是一種默認,他又加快了步伐,帶著他往樹林裡走。
這樣的場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出現過,但他們的位置掉了個個。
那時,羅德拽著某個偷跑出來的小少爺匆匆跑進樹林深處,試圖甩脫身後那些歹徒的搜尋。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記憶都模糊起來,隻記得那天下午,陽光在林間散落斑駁,新生的枝芽和晃動的草葉為他們掩藏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