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漸漸逼近, 偶爾會有暖融融的日頭。
小鳥也來了精神,唧唧喳喳的在天空亂飛。
多福躺在院子裡,已經無力動彈。
他老了,胡須花白, 牙齒掉光,像是垂暮之年的長者, 混沌著目光,無力為繼。
胤禛垂眸,像是往常那般, 替它揉著肚子,它老了,腸胃消化不好, 總是要多揉揉, 才能順利的排便。
多福努力抬起沉重的頭部, 伸出舌頭想要舔舔那白皙的手背。
在半空中突然失力,無力支撐的頭部重重砸在地上, 徹底閉上眼睛, 再也無法睜開。
“多福……一路走好。”胤禛替它順著脊背上的毛, 輕聲道。
衛有期蹲下身, 略有些遺憾的撫摸著多福的頭,普通獸類不比靈獸, 隻要和主人訂契, 就能獲得和主人一樣多的生命。
“行了, 運到莊子上葬了吧。”自此塵歸塵土歸土, 世間再無多福。
胤禛靜立片刻,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打從多福不在了,胤禛就陷入沉思中,一直怔怔的發呆。
衛有期有些莫名,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其實心中也有一些猜測。
胤禛悵然抬眸,深深的望著她,半晌才緩緩道:“由多福的死,我想了許多,人終有一死,早晚的區彆罷了。”
“死後萬事成空,我……舍不得你。”
他的雙眸濕漉漉的,帶著委屈,含著無可奈何,還有一絲無措。
衛有期:……
槽點滿滿,無處說起。
看著難得失落的胤禛,衛有期恍然間有一種在哄小豆丁的感覺。
“換個角度想,說不得三十年後,你已經受夠我了,恨不得我立馬消失在你眼前呢。”
胤禛控訴的望著她,恨聲道:“沒心沒肺的小東西,爺……愛你愛的緊,你倒考慮好金蟬脫殼了。”
衛有期瞠目結舌,這又從何說起。
看到他略有些脆弱的小眼神,強忍著打哈欠的欲望,努力安撫:“我對你一片心,你還不知道嗎?”
胤禛點頭。
他就是心中荒蕪,急需肯定的眼神來填滿。
衛有期起身上前,猛然將他抱到懷裡,照著屁股就是一陣竹筍炒肉,劈裡啪啦的一頓打。
胤禛保持著震驚的眼神,半晌回不過神。
衛有期甚至能聽到他扭頭看她的時候,脖子不堪重負那哢哢哢的聲音。
“你打爺……的……尊臀?”
他這會子說不清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暈乎乎的像在做夢。
衛有期點頭,“這會子好了沒?矯情是不是都飛走了?”
胤禛抿唇。彆開臉不願意看她,這女人!這女人!不可理喻。
屁股火辣辣的疼,她可真舍得下手。
衛有期扭身就走,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讓她當孩子哄不成。
“你竟然如此狠心。”弱弱的聲音從後麵響起。
衛有期黑線,隻得又折身回來,無奈道:“這是我們無法逃避的事情,若能相伴到百年,我們這一生就沒有遺憾。尋求更長久的,例如生生世世,是不現實的。”
誰知道她百年之後,是繼續輪回,還是魂飛魄散。她自己都不敢想。
作為老祖的那一世,她就該魂消玉宇,僥幸又得一世,已經是不敢想的事情。
天地間自有它的規則,無人能掙脫。
胤禛經此一事,心中更加空落落的,沒個歸宿,福晉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讓他一想再想,翻來覆去的思索,嚼著每一個詞句。
床第間也越發凶猛,想要以狂烈的占有,來宣布主權。
衛有期雖然得趣,到底累了些,欲拒還迎的拒絕:“且緩些……”
胤禛紅著眼,沙啞著嗓子,低沉的逼問:“說,你是我的唯一。”
夜,是寂靜的。
衛有期昂著修長優雅的脖頸,聲音破碎:“嗯,唯……一……”
如此這般到了春季,外麵桃花夾岸數百步,垂柳拂煙波。
兩人相攜行走,衝著路邊的行人招手,腳下是齊整的水泥地,乾淨整潔,又平又穩。
衛有期望著河邊搗衣的少女,垂眸輕笑:“這般歲月靜好,真是令人不忍打破。”
胤禛點頭,望著青青柳色沉吟:“自古幾多明聖主,能開辟這一番盛世,皇阿瑪的功績甚大。”
康熙的功過是非,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評價,他以雉齡從順治手中接過山河飄搖的江山,能做到如今地步,說一句無憾,也是可以的。
衛有期折下一枝桃花,彆在胤禛衣襟上。他有些彆扭,抿了抿唇,忍無可忍道:“爺年歲漸長,不適合做這種少年人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