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 九月初四。
衛有期、胤禛正帶著小豆丁在草原上追逐打鬨, 玩的好不快活。
秋高氣爽,白雲顯得很稀薄。
夕陽西斜,眼看著就要落山。
小豆丁一下子被草拌了一下,倒在地上, 望著衛有期正要露出哭唧唧的眼神,就見阿瑪橫眉冷目的望著他。
頓時撅著嘴,自己起身。
他慣愛向額娘撒嬌,一分鐘見不到就哭唧唧的要尋, 性子柔軟的緊,比信芳的心思要細膩數倍。
衛有期笑吟吟的上前, 正想調笑幾句,就敏銳的抬頭,望向周圍。
無數兵卒在一瞬間湧出, 把守要道, 看樣子像是出了什麼事。
“去問問,什麼情況?”胤禛擰著眉尖, 一把將小豆丁抱起,免得衝撞了。
蘇培盛很快就返回來,搖了搖頭道:“嘴緊的很, 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衛有期抿了抿唇, “走, 回帳篷。”
他們這是要返京, 剛到布爾哈蘇台紮營, 想著帶小豆丁玩一會兒,誰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
弘暉、信芳、弘昭迅速的靠過來,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周圍,敏感的朝著行宮方向問:“到底怎麼回事?”
衛有期抿唇,對著弘暉囑咐道:“看好弟弟妹妹,佩劍備好,若有人衝撞,直接斬於劍下,不必猶豫。”
又吩咐帶的侍衛好生看顧著,話音剛落的功夫,就有帶刀兵卒前來,說要眾阿哥速到行宮,有要事宣布。
胤禛眼眸晶亮,射出熾熱的光彩,唇線緊緊的繃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眸上就被一隻柔軟的手掌覆蓋。
“且收收,不論看到什麼,你隻記住一句話,父母之愛子,必計之深遠。”
緩緩的音調,如同山澗中潺潺花底流,撫平他內心深處的焦躁。
胤禛輕輕的嗯了聲,放緩思緒,這才邁步出去,向著行宮而去。
看到大阿哥的時候,胤禛心中一驚,剛才福晉捂他的眼睛,是否因為,他當時的眼神,跟大阿哥如出一轍。
垂了垂眼眸,胤禛又斂了斂神情,這才跟在大阿哥、三阿哥的身後,漫步前行。
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有諸王、文武百官等,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神色凝重,顯然猜到些許。
行宮前,林林總總數百人靜立,看著跪倒在地的太子。
他涕泗橫流,神色狼狽的哀泣著,素日裡梳的光滑油亮的辮子,此時略有些散亂,毛茸茸的,平添幾分狼狽。
康熙用手拄著頭,靜靜的坐著。
“嘩啦啦~”
剛才還晴朗的天氣,在一瞬間刮起暴風,烏雲密布,天色暗沉沉的,像是夜色輕染。
人員來的差不多了,場麵漸漸的安靜下來。隨著第一滴雨水的降落,康熙臉上顯而易見的下起瓢潑大雨。
眼淚傾瀉而下,康熙用帕子抹了一把臉,甕聲甕氣的細數太子罪行。
“太子窮奢極欲,衣食住行比之朕還要勝上一籌,這也就罷了,竟攬國庫之錢財為已用,可惡至極。”
“貢品二字,已宣布主權,可太子仍出手截取蒙古貢品。”
“前些日子,小十八病重,幾度昏厥,諸阿哥都念著同胞之情,或是探望,或是獻策。四阿哥、四福晉更是在深夜時分,仍起身前來,細心的看顧,最終讓他轉危為安。”
“獨太子一人,自始至終不曾露麵,比之陌生人更加不如。”
康熙說著,悲痛欲絕,狠狠的抹了一把在臉上徜徉的雨水。
底下大臣低低的垂著頭,任由冰冷的雨水在身上流淌。
胤禛眨了眨眼,雨水進了眼睛,略有些酸澀,難受極了。
魏珠哭著懇求:“皇上,您龍體不容有失,好歹遮把傘,這江山還需要您呐~”
康熙一把推開傘,繼續哭訴:“千不該,萬不該,剛剛紮營的功夫,趁著奴才雜亂,竟窺伺帝蹤,妄圖登上大位。”
“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又何必心急,非得踏著朕的鮮血,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康熙哀痛至極,一腳踹上胤礽的肩膀,痛哭問道:“告訴朕,為什麼?”
說著指向太子的黨群,此刻被侍衛壓著,一個個如喪家之犬,再無往日威風。
“是這些奴才們?”康熙眼神狂亂,抽出侍衛手中的刀,衝著格爾芬一刀劈下,恨聲道:“是你?”
刀上的血液頓時被雨水衝洗乾淨,康熙又將刀尖轉向薩爾邦阿,眼神噬人:“還是你?!”
鮮血被雨水衝成一道細細的紅流,不細看還有些不顯眼。
猩紅色遇上駝色的鹿皮靴,頓時將靴子侵染,看來是不能要了。
“太子不仁不孝,不配儲君之位,今廢其太子之位,免家國生靈塗炭之災。”
康熙斬釘截鐵的話音剛落,就往後退了一步,撐著桌子哭的不能自已。
“朕寵你疼你三十餘載,為了你能勝任儲君之位,頗費心力,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讓朕悲痛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