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後悔這麼多年寵著我嗎?”明夷知道太皇太後的掙紮和憂心,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直以來太皇太後就沒想過要讓明夷留在紫禁城,成為玄燁的妃嬪,太皇太後心裡比誰都有數,性格剛烈的明夷最不適合的就是紫禁城。
終是生了變故,打得太皇太後措手不及,也就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麵。
明夷好奇的想知道,如果再讓太皇太後選一次,太皇太後會不會還這樣養明夷?
“我很慶幸這麼多年寵著你,能讓你肆意快活這麼多年,否則的話現在你該是什麼樣子?”明夷就算想通了,但有時候或許也會難過。好在前麵的十幾年,太皇太後一直讓明夷按照她的心意活著,不至於讓明夷這一生連肆意快活的機會都沒有。
“我現在可是欺負你孫子?”明夷開玩笑的問起太皇太後,可以和太皇太後開玩笑,也就證明明夷真的放下了。
“不聾不啞,不做家翁!當長輩的,隻要你們小輩不會鬨得太過分,我們都當做看不見聽不見。”太皇太後又不是事事都想插手的人,隻要玄燁把握住分寸,不會做出任何有損大清江山的事情,太皇太後才不會管玄燁寵著誰。
明夷這裡太皇太後也是知根知底的,再怎麼不喜歡玄燁強留她在皇宮,明夷總記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斷然不會做出傷害玄燁的事情。
“外祖母你放心,我會讓自己過得開心的。對了,明天我們進城玩可好?我們去...”明夷一點都不想再和太皇太後說起玄燁,和太皇太後咬著耳朵,攛掇太皇太後明天進城玩去。
太皇太後...
“膽子不小。”太皇太後半響後回過神,目露凶光的盯著明夷。
“有什麼關係?我們去玩一玩,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自該什麼地方都去看一看,上回人家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既然有機會,怎麼能不去謝謝彆人?”明夷一點都不怕太皇太後的凶狠,反而不斷的撒嬌,希望太皇太後可以和她一起去。
太皇太後義正辭嚴地拒絕道:“不成,那樣的地方,豈是我們該去的。”
明夷搖頭道:“有什麼不可以的?去到那裡還可以看看如今這朝中的官員,八旗子弟到底有多少人在其中,我上回可見到不少人。”
“朝廷有明文規定,不許他們出入這等煙花之地。”太皇太後板著一張臉,憂心的是家國天下。
“所以才更要去親眼看看。八旗子弟入關才多久,就開始在這風月場所逗留,長此以往,八旗的子弟還能打仗?你可是我們大清的太皇太後,不能知道這種事也不去管管。”既然太皇太後憂心家國天下,那就更好辦了,明夷隻管往這方麵使勁,太皇太後肯定會意動。
太皇太後何許人也,瞥過明夷的問道:“你不會是因為自己想去,所以才會特意誇大其詞?”
“我是這樣的人嗎?我想去,就算外祖母今天不陪我去,改天外祖母回紫禁城,我也照樣可以自己去,乾嘛要騙外祖母。”明夷說著一句老實話,挨了太皇太後一敲腦門,“肆無忌憚?”
明夷痛得直捂腦袋,“沒有沒有。我就是說說。”
“縱然要去查看你說的是真是假,也不需要去,我會安排人去查探的,你若是敢去,我打斷你的腿。”太皇太後嚴肅的告誡,明夷這件事情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要是明夷敢偷偷背著她去,等著她算賬。
可憐明夷本來打算等太皇太後回紫禁城之後,再偷偷跑去,被太皇太後如此警告,借她三個膽子她都不敢了。
彆看太皇太後平時挺寵著她,但是太皇太後說過不許的事情,明夷要是膽敢去做,太皇太後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一下子萎下來的明夷,可憐巴巴地望著太皇太後,太皇太後道:“早年為你備下不少的嫁妝,正好開春了,田地莊子,我讓蘇茉兒同你說說,真要是無聊,大可去瞧瞧。”
“格格,皇上讓人送來的東西。”提起蘇茉兒,正好蘇茉兒從外麵走進來小聲的說起。
“這孩子剛剛才來,怎麼不把東西一並送進來?”太皇太後倍覺詫異,畢竟玄燁才剛走不久,有禮物怎麼剛剛沒有一定拿進來?
蘇茉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道:“隻怕是有意留後的。你去看禮物就知道了。”
說到這裡目光看向明夷,明夷有什麼不明白的,絕對是和她有關係。
“那就去看看。”明夷竟然都已經想通了,太皇太後也不再避諱,招呼明夷移到往外走去,看到院內擺著滿滿的好幾大箱的東西。蘇茉兒上前去打開其中的一箱,太皇太後走過去一看,裡麵竟然全部都是畫。
太皇太後一看莞爾,“行了,有這一大箱的畫,至少能讓你半年不會亂跑了。”
所謂投其所好,明夷喜歡臨摹字畫,從小到大玄燁沒少幫明夷收集,能夠拿出這麼多來,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
“那可不一定。”明夷看到滿滿一箱子的畫也是眼睛發亮,都大半年沒有得到好畫了,明夷心情一直不好,也沒有自己作畫的心,現在好了,得這些畫,無論真或是假,足夠明夷放開滿腦子的想法,紮根畫堆裡。
蘇茉兒在太皇太後的耳邊小聲嘀咕一句,明夷彎腰拿起一幅畫正準備打開,結果看到太皇太後一笑,蘇茉兒同樣也在笑著,困惑地道:“蘇嬤嬤和外祖母說什麼了?”
“不告訴小格格。”要是能大聲說出來的話,蘇茉兒也不至於在太皇太後的耳邊嘀咕。
太皇太後嘴角一直掛著笑容,明夷打算無視,沒有說出來,她就當做不知道。
很快春暖花開,靜宜園也恢複了綠意,外麵的百姓開始耕種,明夷出去看過幾回,回來之後畫下一幅春耕圖,當時太皇太後正巧過來看到,能夠感受到上麵破繭重生,迎向光明的寓意。
都說看畫看人,要說之前太皇太後擔心明夷說的一番話隻是為哄她高興,看到這幅畫後,太皇太後知道,明夷真的邁過那個坎了。
隨後宮中傳來消息,榮嬪誕下一個阿哥,按序齒而排,除去早夭的阿哥,是為皇三子,玄燁為之取名為胤祉。
前線戰士未停,宮中又有新的生命誕生,又一年的小選在即,太皇太後不得不趕回紫禁城。
“在靜宜園裡你想怎麼樣都行,不可出去胡鬨,若是讓我知道,你給我立刻回紫禁城。”臨行之前太皇太後有言在先,提醒明夷不許得意忘形,要是讓她知道明夷敢跑去八大胡同,定不許她再留在靜宜園。
被再三的警告明夷哪敢不應,連連稱著是,保證肯定會做到。
“我讓蘇茉兒留下來照看你,若是沒有人看著你,隻怕你像脫韁的野馬,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太皇太後不是想防著明夷,而是生怕人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明夷能鬨出極大的動靜,彆的人沒人能管得住明夷,也就隻有一個蘇茉兒了。
“那外祖母怎麼辦?蘇嬤嬤是外祖母身邊第一得力的人。”明夷沒想到太皇太後臨走還惦記著她,想把蘇茉兒留在她身邊。
太皇太後揮揮手道:“如今這宮裡宮外又有誰敢冒犯我?就這麼說定了,讓蘇茉兒留在你身邊。”
有蘇茉兒在,既能看住明夷,又能照顧好明夷,太皇太後也放心。
這件事之前太皇太後就和蘇茉兒說好,蘇茉兒沒有問題。明夷就算有問題也不能再拒絕,誰讓太皇太後都把身邊得力的人留下來照顧她。
要知道蘇茉兒和太皇太後從小一起長大,從來都是寸步不離的。兩人雖說名義上是主仆,也是姐妹。
跟在太皇太後身邊的人最久的莫過於蘇茉兒,最懂得太皇太後心思的人也是蘇茉兒。
送走太皇太後,明夷有些悶悶的,蘇茉兒適時的道:“許多年沒有逛過京城了,小格格不如帶奴婢出去逛逛?”
在明夷的心裡,蘇茉兒就是長輩。長輩有所求,明夷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正好正好,我剛畫好的話,想拿去試試。”明夷這麼多年來不斷的臨摹,也自成風格。有意拿出去看看她這一幅畫到底值多少錢。
“這麼好的一幅畫,賣了多可惜,不如留著收藏。”蘇茉兒知道明夷新畫好的一幅畫是什麼,連太皇太後都稱讚,明夷竟然想把畫拿出去賣了,蘇茉兒有些舍不得。
明夷笑得狡黠地道:“隻是拿出去探探底,不妨事。”
賣不賣的另說,探探價格是必須的,她該考慮自己掙錢。
“不如格格把之前不喜歡的畫清理出來一道拿去看看?”蘇茉兒舍不得,一旁的七巧給明夷出主意,總有一些畫是明夷不滿意的,特意壓在箱底裡的,雖說出宮的時候挺匆忙的,但後來玄燁派人把明夷的東西全都收拾送來。
“這個主意好。”蘇茉兒深以為好,連連點頭表示認可。
明夷一想也對,附和地道:“說得對,應該拿出去試試,畫了那麼多年的畫,應該瞧瞧如何。”
大家的意見達成了一致,開始翻箱倒櫃地把明夷之前不滿意的畫全都翻了出來。
京城最大的字畫坊,致遠坊,明夷聽說過,一去自是往最好的去,瞧著門庭若市的,明夷剛想進去,一道身影往她身上撲來......
出門的時候為了方便,明夷是女扮男裝的,淡紫色的旗裝,戴著淡紫色邊的帽子。這些日子總往外跑,太皇太後便讓人特意給她準備好幾套的男裝,讓她可以換著。
明夷有意打扮得富貴,看起來就像是哪家出來的貴公子,到這些字畫坊去,要是不打扮得富貴些,容易叫人小瞧了。
與之而來也有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明夷這張臉本來就出彩,細皮嫩肉,氣宇軒昂的,一站出來蘇茉兒當時就說,“多虧小格格不是男兒身,否則的話這要是站出去,不知有多少女子為小格格打破頭。”
所以明夷才準備走進致遠坊,一個人朝明夷就要倒下來,明夷直接後退,眼看著人倒在地上。
“哎喲!”人的本能反應是看到有人朝你倒來,立刻就會伸手去扶。誰承想明夷會後退,一個戴著帷帽,看不清模樣的女子就那樣倒在地上發出一陣痛呼,同時抬起頭責備的控訴明夷,“公子為何不扶我一把?”
“我為何要扶你,我與你素不相識,非親非故?況且男|女授受不親,你我都非孩童。若是我不小心碰了你,你非要讓我負責,我該如何是好?”明夷站定,壓低了聲音一通反駁,人群中傳來一陣悶笑聲。
女子如何能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到如此不解風情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女子倒下也不伸出援手。
“公子太過心狠。”女子抽泣的嗔怪,明夷直接當作聽不見,繞過女子想要走進致遠坊去,女子伸手想要攔住明夷,蘇茉兒先一步攔在明夷的麵前,“這位姑娘,我家公子已經說了,男|女授受不親。摔倒了自個兒站起來,還想讓誰來扶你?”
在紫禁城裡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為了爭寵不擇手段的人,蘇茉兒很清楚眼前這個女子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看明夷長得相貌出眾,衣著也是非富即貴,若是能攀上這樣的公子,一世榮華不用愁了。
這回出門蘇茉兒自然是要跟著的,明夷另外還帶了五穀豐登,以及百尺無枝。
出宮嘛,總不能一直帶七巧和玲瓏,宮女就得輪得來。
因此明夷的陣勢算是浩大,就顯得明夷的身份越發的尊貴,免不得成為一些人的目標。
“我隻是想要公子扶一扶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蘇茉兒站出來言辭不善的警告女子,女子楚楚可憐的聲音傳來。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會扶你,想起來就起來,不想起來就坐著,哪位公子要是好心願意扶你一把就讓他來。”彆說明夷不是男人,麵對這明顯送上門來碰瓷的人根本不受騙,就算真是男人,她看起來就那麼蠢?
明夷丟下這句話,意示蘇茉兒不需要再和眼前的女子多言,進去就好。
女子再想攔著,明夷壓根不吃她這一套,人邁入致遠坊,相比起外麵會有人看熱鬨,裡麵卻是安安靜靜的。
“公子是第一次來我們致遠坊?”明夷才進去,一個40來歲模樣的男人走出來,顯然正是這致遠坊的掌櫃。
明夷點點頭,外麵看著裡麵的人挺好,以為會很喧嘩,進來之後,或許是因為來此的都是讀書人,人人都是低聲說話,生怕驚擾對方,掌櫃的開口亦是小聲耳語。
“聞名已久,的確是第一次來。我想隨意看看,有些畫,也請掌櫃的掌掌眼。”明夷出門本來就是按和蘇茉兒她們說好的,將之前不想要的畫拿來問問價格,價格讓他們去問,她去看畫吧。
五穀豐登一人各拎了好幾幅畫,看明夷往內走,蘇茉兒接過五穀的畫,讓五穀跟上。
出門在外,凡事就得小心,五穀是自小習武的人,一身本事非常不錯,要不是有五穀跟著,太皇太後怎麼可能放心明夷四處亂跑。
才進門就遇到碰瓷的人,蘇茉兒謹慎著讓五穀跟上,字畫的事情交給他們來辦就好。
明夷自小癡迷字畫,有時候看著字畫根本就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也不會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為了防止被人誣陷,他們這些伺候的人理當跟著。
五穀跟上不說,百尺也一臉憨厚地跟在明夷的左右,男的人來有五穀出麵,女人來,自然也有百尺攔著。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我這幅畫是假的?”明夷一幅一幅畫仔細的看過去,有好有壞,有合乎她心意的,也有不合乎她心意的,突然門口傳來一陣女聲的質問聲。
“姑娘,請看我這裡正好有一副同樣的圖,你自己對比一下。”掌櫃打開一幅畫,讓那位生氣的少女自己對比看看。
明夷聽到動靜本來不以為然,百尺提醒道:“格格,好像是你畫的畫。”
啊!明夷聽完依然沒有動靜,冷淡的點點頭,繼續看畫,女子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不同之前的震驚,而是氣憤,“這是我們的傳家之寶,怎麼可能是假的,要假也是你手上的這幅假的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