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知道,正巧碰上,那說明什麼?說明那天的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胤礽,現在同樣有人想要利用那天的事對付胤礽。
而顯然有人勸胤礽來個斬草除根,用一條人命的案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解決,辦法,不能說不好。
不過,明夷問道:“而且,這樣的一個青樓女子,如何入的東宮,又是如何離開守衛森嚴的東宮?”
“進宮時,那是用宮女的身份送進去的,出去,事發之時一件接一件,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在宮內。若不是,若不是有人送信,提醒我當日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我也以為那是一個宮女罷了,不曾再見,我也以為或是一個意外,並未將人放在心上,現在是有人想拿那天的事來威脅我,因此,我才不得不出手。”
“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主意是誰給你出的?”明夷問起胤礽,胤礽想把事情往身上攬,可是,像這樣的事,不是胤礽可以想得出來的,殺人滅口,更用這樣的手段,殺人於無形,好樣的啊!
胤礽說著話,卻怎麼都想不到明夷竟然會不相信他,認定這件事背後肯定是有人指使胤礽的。
“姑姑。”胤礽不能把人說出來,明夷其實對這件事實在不知如何評價。
胤礽才多大,太子妃未娶,玄燁本意是什麼?
看看胤禛才多大人就娶了福晉,太子到現在都沒有成親難道不是因為玄燁對胤礽寄以厚望,不想胤礽過早娶妻,岔了心神,結果倒好。是,胤礽沒有太子妃在身邊,可胤礽的身邊缺過女人?
不過玄燁就算知道胤礽的身邊不缺女人,有臉教訓兒子?看看玄燁宮裡缺過人?
不對,那麼說也不太對,畢竟皇帝都是雙標黨,自己可以左擁右抱,不計其數,卻不想兒子跟他學,所以教訓起人來定不會自我反省。
“一香樓的人,一個都不能出事。既然人是你的人殺的,這件事我知道沒有那麼簡單,具體的太子看著安排,這點要求,希望太子不要越線。”若是尋常的殺人案,明夷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揪出幕後的人。
扯上胤礽,明夷顧忌的東西太多,首先是與胤礽交惡,其次是玄燁的心情,無論玄燁怎麼看待胤礽,明夷要是把事情捅穿,落在彆人的眼裡意味著什麼?對玄燁又意味著什麼?明夷得考慮後果。
明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慢慢的平和下來。
“姑姑,那個男人亦是該殺之人,平日總是對妻兒打罵不斷,當日更是意圖殺人的。”胤礽不留遺力的想向明夷證明,殺掉的那一個人絕對是該死的人,除了把水攪渾,有意借刀殺人之外,胤礽並不是濫殺無辜的人。
明夷沉著一張臉,“那些無辜的人因為卷入你們之中,因此要死在你的手裡,你是覺得應該?”
胤礽想證明他的無奈,明夷難道就要如他所願的稱讚胤礽一句仁厚,若是真仁厚的人,斷然不會做出這樣栽贓嫁禍的事。
被明夷撕破臉皮的一問,胤礽的神色一僵,大概是想不到明夷說話如此犀利,讓他想反駁又不知如何反駁才好。
“我原意是無論如何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勢必將凶手捉拿歸案,如今查下來,一切竟然都是你布的局。將紅葉送入東宮的人你查到了?解決了?紅葉,你也想要她死?”明夷那樣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出來,胤礽被明夷的目光嚇得不輕。
“人查出來了,也解決了,正是因為查明,才知道,才......”胤礽不敢不說實話,事到如今,胤礽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明夷可以把這件事瞞下,絕對不能讓玄燁知道,否則......
“姑姑,你知道老祖宗對我寄以厚望的,這件事我知道錯了,往後我定不會再犯,請姑姑看在老祖宗的麵上,相信我一回。”明夷的神色晦暗不明,卻叫胤礽越看越是心驚,思來想去,胤礽果斷搬出太皇太後。
明夷是在思量此事究竟如何是好,沒想到她在思考的時候,胤礽把太皇太後搬出來,明夷不喜歡胤礽的口氣。
不能否認太皇太後確實對胤礽寄以厚望,可是那又如何?若是太皇太後知道胤礽現在的所做所為,難道太皇太後會包庇胤礽?
明夷闔上眼,“太子請回。”
不能不說,今天的事若是叫太皇太後知道,會不高興,會喝斥,怕是第一反應更是,是不是有人帶壞胤礽?
長輩對於晚輩的疼愛,自然都會覺得自己的孩子是好的,彆人家的孩子才會出問題。
而且當孩子真出了問題,本能的,他們就會想到一點,究竟什麼人把他們的孩子帶壞。
“姑姑。”本以為搬出太皇太後可以讓明夷鬆口,不料適得其反,胤礽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太子有兩個選擇,第一,太子去告訴皇上事情的來龍去脈,由皇上決定此事如何處置;其二,我會把查到的一切告訴皇上。”若說之前明夷尚且猶豫,聽完胤礽的話後,明夷連一丁點的猶豫都沒有了,馬上決定這件事非讓玄燁知道不可。
無論因此玄燁怎麼看待此事,明夷都要讓胤礽明白一個道理,對是對,錯是錯。
權勢在身為太子的人手裡,該是救濟天下的,而不是利用這些權勢栽贓嫁禍。
太子得天獨厚,若不是天下間的人都捧著他,讓他以為無論自己犯下什麼樣的錯,都會有人為他解決,他會在看到明夷沉吟思考,並不願意答應他的要求時,拿出太皇太後來?
可是,縱然太皇太後在,這件事,明夷斷然不會裝作不知道,對是對,錯就是錯,憑什麼胤礽錯了就不需要付出代價。
胤礽一臉的驚訝,絕對想像不到明夷不僅不願意將這件事掩埋起來,竟然更想讓他去承認此事。
傳到玄燁的耳朵裡,最後會如何?
上回的事,若不是明夷證明他的清白,他的名聲儘毀,眼下,再鬨出同樣的事來,玄燁難道會不生氣?
“姑姑,不可以,真的不可以,阿瑪,阿瑪會勃然大怒的。”胤礽知道玄燁的性子,與其把這件事鬨到玄燁的麵前,倒不如求明夷。正是存此心,胤礽才會來找明夷,希望明夷可以網開一麵,這件事,就此掀過吧。
可是最讓胤礽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明夷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件事鬨到玄燁的麵前,由玄燁來決定到底該如何處置胤礽。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太子既然擔心皇上動怒,又為何要做出這樣惹怒皇上的事來。做了,更想殺人滅口,草菅人命,你以為你是太子,便不需要為這些事付出代價?”明夷問起來,胤礽臉色乍青乍紅,很是難看。
“姑姑,你是知道的,這件事分明是有人陷害於我。”胤礽提醒明夷,這件事從頭到尾並不是胤礽一手造就,恰恰相反,是有人出手陷害,想讓他當不成太子,因此才會費儘心思布下這樣的局。
明夷的目光掃過胤礽,“美人計,可一可二,太子就沒有自我反省,為何彆人不中這樣的美人計,你卻中了?”
說什麼彆人陷害,對,就算一開
始是有人陷害胤礽,殺一個人,栽贓一香樓的人,難道一切都是陷害?
為了利己,胤礽可以罔顧人命,就這樣的人,不需要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胤礽想解釋自己定力不足,又不曾防備,這些借口說出去,對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好處?
“太子,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錯再錯,你難道不是一錯再錯?”為了在玄燁的麵前留下完美的印象,胤礽不惜殺人,這樣的太子,若不從現在開始告訴他,這樣的做法是錯的,將來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明夷等著胤礽,想看看胤礽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姑姑,我的太子之位未穩,若是此事傳到阿瑪的耳中,阿瑪或許會以此為由,廢了我這個太子的?”胤礽將最嚴重的後果告訴明夷,希望明夷不要咄咄逼人。
“太子想清楚,若是太子不去認罪,接下來會是什麼後果?”明夷並不想同胤礽討論這件事傳到玄燁的耳中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要的僅僅是胤礽做的這些事由胤礽承認。
怕後果,怕太子之位被廢,難道不該嚴於律己?
出了事才知道怕,更是在栽贓嫁禍後才知道怕,胤礽該如此?
胤礽明白明夷的決定,也知道根本沒辦法再說服明夷改主意,他就不該來這一趟。
他以為明夷縱然看得像拒人於千裡之外,可是年幼是她也曾給過他溫暖,不像彆的人因為他是太子而奉承他,更不會因為他是太子而懼怕於他。
在明夷的眼裡,他看得出來,明夷把他當成一個孩子,一個真正的孩子,會哭會鬨,會生氣的孩子。
不是僅僅一個太子的身份,他做的任何事都應該符合太子的要求。
出事,知道事情同明夷扯上關係,再清楚不過明夷在玄燁心中的地位,胤礽所以毫不猶豫的否定旁人給他出的另一個主意,而是選擇來到明夷的麵前,將話說個清楚,希望明夷可以對這件事閉口不言。
然而現在明夷明白的告訴他,事情遠不是胤礽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胤礽做錯事,自該為此付出代價,沒有例外。
胤礽看了明夷許久,一直沒有移開視線,明夷並不在意胤礽的眼神,想看,明夷且由著他看。這件事的解決辦法僅此兩個,若是胤礽想明白了,速戰速決。
“請姑姑給我一些時間,我會親自向阿瑪認錯。”胤礽不知心中閃過多少的念頭,終於下定決心一般。
“好。我會給你時間。”明夷輕聲地開口,保證不會在此之前出手。
胤礽鄭重地朝明夷作一揖,明夷看著他許久沒有動,胤礽再次道:“胤礽告辭。”
退出去之後,胤礽第一時間將鬥蓬戴起來,再沒有看明夷一眼,好似剛剛懇求明夷的人不是他一樣。
明夷對於這樣的局麵,目光變得越發的幽深,如果胤礽真能如此聽話照做,明夷保證定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反過來就意味著胤礽有彆的準備,要知道胤礽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縱然胤礽真願意去承認此事,在他身後的人都不會允許他自毀前程。
“格格,要不要派人跟著太子?”胤礽一走,氣氛依然不好,七巧在旁邊小聲地問起明夷,以確定明夷有沒有彆的打算。
明夷搖頭道:“那是太子,皇上信不信得過太子未可知,若是我們犯了大忌,最後......”
聽到明夷的話,七巧也意識到一點不妥當的地方,是啊,說得沒錯,太子畢竟是太子,皇帝想怎麼對太子是皇帝的事,卻不一定允許彆的人對太子不恭。
皇帝冊封的太子都不值得你恭敬以對,還有誰值得?
明夷一向懂得把握分寸,更不會輕易落人於柄,她不動,多了去的人會動,包括玄燁。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七巧征詢明夷,以確定明夷想如何。
明夷抬起頭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天空,辨不清麵目,聲音顯得有些空洞的道:“說好給太子一個機會,太子做了選擇了,無論真心或是假意,總要給他些時間。順天府好好的讓人盯著。”
彆以為胤礽答應得很好,就以為事情如他們所願的發展,明夷心裡的大石並未因此放下,胤礽啊,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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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明夷呆到中午才回的暢春園,回到的時候正好玄燁忙完,見到明夷回來,露出笑容道:“回來了。”
明夷麵色如常,“回來了。”
絕口不提胤礽的事,玄燁僅問道:“昨日想對你動手的人都處置了?”
縱然福全沒有派人來稟告,京城裡突然鬨出那麼大的動靜,不可能不引起人的重視。傳到玄燁的耳朵裡,玄燁再讓人查查,知道明夷在其中也沒有什麼不對。
“不急。”明夷並無意細說,那樣的同玄燁說起來,玄燁望向明夷,明夷道:“皇上怕我吃虧?”
玄燁搖頭道:“朕不怕你吃虧,隻怕事情鬨到最後遠遠超出朕的意料之外。”
一直以來玄燁極少在明夷的麵前稱朕,這一稱,不知是在提醒自己,又或是提醒明夷。
明夷不在意,“事非我而起,我隻是把你們想粉飾的太平戳穿,你們寧願在夢中醉生夢死,亦不願意接受現實,我之過?”
微微一頓,隨後玄燁道:“若論口舌之利,誰能與明夷相提並論?”
“皇上可以否認。”指明夷逞口舌之利?難道事實不能說破?每一個人都裝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果真什麼事都沒有?
“明夷說得在理,為何要否認?”玄燁笑笑地說,明夷審視地看向玄燁,有些事她從不多問,今日的玄燁給明夷的感覺很奇怪。
玄燁被明夷看著,突然走了過去,將手覆在明夷的雙眼,“莫如此看我。”
明夷不知她望著他時有多專注,一度讓玄燁有明夷的心裡眼裡都是他的錯覺。玄燁比誰都清楚,這天下的女人,要說心裡最沒有他的,非明夷無疑。
不知何故的明夷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掃過玄燁的掌心,癢癢的。玄燁無奈地鬆開手,明夷問道:“我能問皇上是怎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