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離開。”
經過短暫的沉默後, 鬼舞辻無慘淡聲開口, 意圖驅逐對方。
他被莫名的複雜情緒纏繞住了心神, 下意識的想要逃避,並且急迫地想要甩脫由金魚草糖衣炮彈而編織成的黑色牢籠。
他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被淺野零牽著走了, 而且是在自身已經有防備的情況下。
又一次。
他不應該再被他迷惑。
“你知道了, 對麼?”他說,“今晚是誰都不能逃避的鮮血日, 作為鬼舞辻無慘, 我必須要留在這。”
“可是你……”
“乖一點。”
“……”
“你說過會保護我的,是嗎?”
兩人綁定了同生共死的契約, 隻要其中任何一人受到致命的威脅,都會將傷害反饋給契約連接的另一方。
淺野零的安全, 相當於無慘的安全。
“我需要你聽話。”
“還需要你保證自己的生命。”
無慘伸手,將手掌抵上淺野零的頭頂, 安撫性的揉了揉。漠然的紅眸中,似乎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冷到極點。
他在看他。
金魚草此時狼狽極了。
一隻空洞乾癟的眼眶鑲嵌在臉上,可怖又難看,臉上還掛著一道翻出紅肉的猙獰刀傷,出挑的容貌完全被血汙所掩蓋。
身上的裙子十分不合身,款式老舊,顏色難看。
隻是不見他一段時間而已, 卻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
無慘驀然想起了他曾經穿過的那條殷紅如血的長裙, 紅與白的極致碰撞, 陰鬱又純潔。
——如同盛開在深淵儘頭的紅色彼岸花。
彼岸花……
獨屬於,他的彼岸花?
他的手頓了頓,修長的手指往下滑落,在淺野零臉頰上的傷口旁停了下來,黏膩的鮮血依舊散發著獨一無二的香味。
冰涼的指尖觸上溫熱的液體,拉出纖細的血絲後斷裂,粘在他的骨節上。
血。
傷口。
紫藤香灰的味道淡了,稀血的甜香味鑽進他的鼻腔,似乎引誘著他做點什麼,無慘的左眼微跳,眼神不受控製地落在指尖上的血斑上。
——那是甜的,他嘗過。
在那個吻中,嘗過。
那種能夠引起靈魂震顫的甜美滋味,順著他的舌尖一路到達胃部,渾身上下的器官都在哀鳴著的甜。
他無法拒絕。
【血】
他在心中誠實的渴望著。
欲.望纏繞著思緒,他無法否認自己對於這個人的渴求,到底是血還是其他,他如同以人類靈魂為食的惡魔。
沒有絲毫克製,隻餘本能。
【血】
“去吧。”鬼舞辻無慘眼簾微垂,語氣平淡,緩緩放下自己的手,“他會帶著你。”
兩人麵前的天空中多了一隻鬼。
“撲哧撲哧——”
漆黑翅膀拍打著空氣,在落地的一瞬間收攏在背後,長著翅膀的鬼屋恭敬的單膝跪地。
他的頭上長出了黑色的角,尖利的下牙突破了束縛衝出口腔,麵容青黑,背後的巨大羽翅邊緣鋒利泛光,骨架凸起。
相較於之前,變得更像鬼。
無慘口中的“他”,許久不見的小衫亙。
“亙?”
前段時間被無慘賜予了血而變成鬼的少年再次見到消失已久的主人,他深深地低下頭,渾身微不可見的顫抖。
他恐懼著自己的外表。並且無法想象零大人也許會對著醜陋的他露出厭惡的表情。
“……零大人,夜安。”
淺野零愣了愣,他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看向鬼舞辻無慘,走上前拉住他的手,將臉往他的手中靠了靠。
掌心溫涼。
他側著頭看他,說道:“等會陪我去逛夜市?好久沒有吃到過菓子店的新品紫藤花饅頭了,配家裡的紫藤花花茶最好。”
“還有我新買的那些裙子,我特彆喜歡那條繡了紫藤花的。”
他歡快地說著,在這樣如同煉獄的場景下歡欣雀躍,仿若不懂人間疾苦的稚童。
“無慘也可以穿,我專門為你買了紅色的洋裝,有蓬鬆的裙身,和漂亮的絲綢腰帶,是時下年輕女孩們最喜歡的那種款式哦。”
“你喜歡嗎?”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鬼舞辻無慘,仿佛在期待對方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不喜歡。”鬼舞辻無慘應答。
他知道,淺野零是在報複他的欺騙。
幼稚又心狠。
“不喜歡也要穿嘿嘿嘿。”淺野零朝著他扮了個鬼臉,牽動了臉上的傷口而皺起眉毛,痛得“嘶”了一聲。
他放開了無慘的手,捂著臉慢吞吞地朝著小衫亙走去。
回頭朝著無慘揮了揮手,他張開嘴巴想說話,卻因疼痛停下了動作。
最後他伏在鴉鬼的懷裡,眯著眼對他笑了笑,他說:
【等會見】
風卷起庭院中的枯葉,帶著一股勁風直衝雲霄,兩個人影很快淹沒在漆黑的夜空中,此刻世界再次歸於寂靜。
鬼舞辻無慘流下原地,望著消失在遠方的那個方向,未置一詞。
許久之後,他伸出手,凝視手中殘留的斑斑血跡,有些已經凝結成塊,乾涸在他的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