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健康仿佛隻是一場短暫的夢,夢醒了,於是他又回到了原來這具殘破的身體裡。
先前喝下的人魚血徹底失效了。
死神還是不願放過他,鬼舞辻無慘又一次昏迷不醒。
從死亡懷中醒來之後,他的還意識朦朧著,卻又帶有難以自控的癲狂。
他甩開一切看顧他的醫生後,踉蹌著走到藏著小人魚的院子裡,拖著病體艱難的乞求他給自己一點肉。
【救救我……】
他如此求救著。
精致如初的人魚趴在荷花池邊上,靜靜的看著他,黑色的眼瞳如同兩顆黑曜石,倒映出他形容枯槁,狼狽無比的殘廢模樣。
【嗚——】
人魚還不會說話,它甩動著漂亮的魚尾,撩起一陣水花,晶瑩的水珠像是濺開的碎玉一般甩在他們的身上。
它的神態天真而冷漠,清澈的眸子中什麼都沒有。
它在他麵前攤開手,手指之間長著透明的蹼,膚色白皙,瑩潤著一層透明的水膜,照映著月光,漂亮極了。
鬼舞辻無慘知道,它這是在討要食物。
長時間的斷食,它餓了。
長時間泡在冰涼的荷花池中,人魚的身上散發著寒氣。它湊的近了,無師自通的將額頭放在鬼舞辻無慘的額頭上。
冷極了。
他瑟縮著身子推開了人魚。
它看著他,神色間透露著一些不解。
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但又給了自己希望。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恨意盤桓在心中,多天來的討好仿佛做了無用功,鬼舞辻無慘看著人魚懵懂的神情,他做了個瘋狂的決定——
他要教會它說話,識字,教會它如何去做一個人,教會它……
如何愛上自己。
被愛情纏縛的任何生物都是樂於為伴侶犧牲的,鬼舞辻無慘想要以此來“要挾”小人魚,讓他主動拿出自己的血肉來拯救他。
如此這般,他便不算是違背了契約。
人魚有了人的外貌,人的半身,唯有行為處事上不似人類。
十八歲的鬼舞辻無慘已在死亡線上掙紮許久,欺騙一隻人魚的感情對他來說,隻是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努力。
之後所有的一切確實按照了他的期望進行。
感情逐漸堆積,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他和它開始變的親密起來,區彆於之前的親近,其中混雜了更多的欲.望。
人魚一步一步走進了他的陷阱裡。
朝夕相處,日日相對。
動情已是必然。
鬼舞辻無慘幾乎用了全部的心力去扮演一個合格的愛人,一步步來引導和哄誘,甚至是事無巨細的照顧和乾預了人魚的一切事務。
他是自信的。
自信於得到人魚肉之後,自己就能輕巧的脫離這場故意設下的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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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發紅瞳的男人低下頭,睫毛輕輕垂下,自嘲一聲:“我錯了。”
他本就是局中人,哪能輕易的脫身。
廢了萬般心力所營造出來的愛情不但騙過了人魚,也騙了他自己。
淺野零默默的聽著他的故事,隻覺得荒唐的很:“後來呢,違背契約是因為它被其他人發現了嗎?”
鬼舞辻無慘撇過頭,將情緒藏在眼簾下。
“他中毒了。”
金魚草:“中毒?!”
“情毒。”
人魚一族刻在血脈中的詛咒,為了保持血脈純淨,它們隻能對同族異性動心。
鬼舞辻無慘頓了頓,“毒發時,他現出了原形,恰巧被一個路過的侍人看到,我立刻殺了他。”
說道這裡,他歎了一聲。
“很可惜的是,依舊算是違背了契約。我必須要受到懲罰。”
淺野零猜測著說道:“懲罰就是抹去一切關於那條人魚的記憶?”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被剝離。”
記憶,感情,還有任何他們留下的痕跡,所有的一切如同過眼雲煙一般,從未出現過。
鬼舞辻無慘失去了記憶,人魚不知所蹤。
唯有剩下他,混合著所有的往事被填塞在一塊紅色的石頭中,被D伯爵撿回了寵物店。
接著,便是千年的無儘等待。
“自從成為你的眼睛開始,我就共享了你的視角。”他笑了笑,似乎是揶揄著打趣,“失去了記憶的我,是不是挺笨的,還有點讓人討厭?”
淺野零猶豫了一會:“還行吧。”
鬼舞辻無慘趴在圍欄上看向遠方,“他總是將你推開,是因為害怕,不敢接近。”
金魚草:“……哦。”
“我總是懷疑,當初剝離的不隻是記憶,還有一些膽量。”他肆意嘲笑的“自己”。
淺野零後知後覺的聯想到之前淺草的那晚,死氣一被吸走就乖巧求饒的無慘,認同似的點了點頭:“確實有可能。”
——無慘是慫了點,不過還蠻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