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涼風習習。
她們一路追到一座豪華宅院前,牌匾上掛著劉府兩個燙金大字,龍飛鳳舞。
白皎眉頭一挑,忽然被他抱在懷裡,她嚇了一跳,下一刻,溫熱的掌心捂住唇瓣,男人聲音在耳畔響起:“你看那邊。”
一陣風吹來,吹散低垂的陰雲,皎潔月光灑下,恰好可以看見,月光照耀下,極其可怖且滲人的一幕。
一個個猙獰瘦弱的魔族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人,爭先恐後地跑進府裡。
“這裡應該就是魔族的大本營。”他沉聲說道,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上,白皎臉頰緋紅一片。
“應該是吧。”她抿了抿唇,附和道。
修士眼裡的世界和凡人眼中截然不同,凡人眼中靜謐豪華的府邸,此時已被魔氣纏繞,宛若一層黑紗,密不透風的籠罩著整個府邸。
兩人跟過去後,看到了一座高樓,更重要的是,一股魔氣衝天而起,得宛若化不開的濃煙!
伴隨著強烈的死氣。
這裡應當死了不少人,怨氣竟然堪比荒郊野嶺的亂葬崗。
白皎眨了眨眼:“一定就是這裡,不知道魔族又在搞什麼鬼。”
“這些沒有人性的邪魔,誰跟他們往來,就是我一生的仇敵!”
她說著看了眼白希。
他拔出長劍,自覺收到暗示:皎皎討厭魔族,他也討厭!
“你乾嘛?”
白皎一怔,卻見他已衝進去,她趕忙追上。
室內就是最普通的裝飾,平平無奇,沒什麼特殊的。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麼,移動博古架上的東西,果不其然,深邃的洞口出現在她們眼前,洞口漆黑無比,宛若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一直延伸到地底。
他們踩上石階,才發現眼前通道一眼望不到邊,內部空曠無比,隻有石牆上鑲嵌著照明用的夜明珠,灑落幾分光彩。
前方響起一道聲音:“大人,這是今天的祭品,求您賜我長生不老!”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立刻向下飛奔。
燦爛的燈光連石壁紋理都照耀得清晰可見,磚石鋪成的地麵上,勾連著龐大法陣,此時正泛起瑩瑩光澤,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法陣前,一個人正虔誠跪拜,而他的不遠處,血氣衝天。
白皎看到後,瞳孔猛縮,那竟然是人血做成的血池,血池周遭的牆壁上,捆綁著無數衣衫襤褸的女人,不知是死了還是昏厥。
她們低垂著頭,被鎖鏈懸空掛起,腳腕露出交錯重疊的劃痕,身下刻著一條極長的凹槽,連接著下方的血池。
凹槽已經被厚厚的血漬浸透,原本是灰色石壁染得暗紅,令人觸目驚心。
這些人,應該就是失蹤的少女。
毫無疑問,說話的人應該和失蹤少女事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白皎和他對視一眼,立刻出手,出乎意料,對方完
全就是一個普通人,見到他們突然出現,眼瞳縮成針尖大小,驚懼交加:“你、你們是誰?”
她擰緊眉頭,看向對方:“這話應該我們問你,你在做什麼?”
富商一愣,旋即哀嚎起來,朝著空空蕩蕩的陣法跪拜:“大人!大人救我!”
他聲嘶力竭地尖叫,法陣終於有了反應,從中飄出一團黑霧,在白皎兩人注視下,逐漸擴大,形成猙獰龐大類似半人形的身體,似人非人。
它的大半身體已經浮出陣法,還有一小部分,被陣法吞噬。
富商看到它,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大人!大人就是他們!他們打斷了我的獻祭!您快殺了他們!”
“桀桀桀!”魔族怪笑一聲:“原來是修士。”
“修士的鮮血,可抵得過上千祭品!”
它怒吼一聲,雙臂變形成長且布滿尖刺的觸手,衝向白皎,若是尋常人,早就被這可怖一幕嚇破了膽,可它麵對的是兩個修士。
白皎皺著眉掏出長劍,衝向對方,長劍氣勢如虹,斬斷觸手。
魔修身體像是一灘爛泥,又開始重組。
“魔族桀桀怪笑:“沒用的。”
它說著伸出滑膩膩的舌頭:“我還沒嘗過修士是什麼味道呢。”
觸手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眨眼間塞滿整個密室,它無孔不入不斷生長,白皎很快意識到,這樣下去,她們隻會被它生生耗死。
“皎皎小心!”白希一把將她拽到身邊,長劍吞吐寒芒,斬斷偷襲的觸手,他看向法陣中的魔族,心念一動。
“皎皎,你看它的身體,其實它不能動。”
她順著白希目光看過去,眼前一亮,觸手瘋狂,可那隻是它的四肢,它真正的軀體,死死卡在陣法正中,兩條手腕粗的觸手牢牢護住它。
“皎皎,我來吸引它,你去殺了它!”
兩人兵分兩路。
白希白衣勝雪,長劍淩空,分化萬千,如光如電疾射而出,年輕俊美的修士神色平淡,黑眸沉沉。
它身後,萬千長劍組擊成一架龐大的絞殺機器,無情地絞殺一切。
霎時間,遍地都是殘肢斷臂。
“該死!”
它憤然出擊,惱怒之下,猙獰的觸手全力攻擊白希,並未發覺,白皎已從一側襲來,長劍寒光湛湛,銳不可當。
一劍驚鴻,勢若遊龍!
囂張的魔族被她一劍劈成兩半。
頃刻間,那些瘋狂揮舞的觸手萎頓凋零,落在地上,化為寸寸灰燼,連帶著它身下法陣,也在瞬間,黯然失色。
方才得意的富商臉色慘白,驚恐地看向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神明,死了!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他匍匐跪下,腦袋砰砰地磕在石板上,聽得人牙酸。
白皎:“現在可以好好說了嗎?”
他們審問富商後,才知道這是一處獻祭法陣,對方意外得到,後來突發奇
想,利用女子鮮血刻畫,竟然真的召喚來了神仙。
他開始因此瘋狂,因為根據上麵的描述,他可以借此延長自己的壽命。
白皎聽完臉色發冷,她看向掛在牆上,宛若羔羊的可憐女子們,心裡的憤怒已經升到極點。
富商嗷嗷大哭:“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我是被他騙了啊!求您繞我一命啊!”
下一刻,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驚恐睜大的眼珠死死盯緊下方,寒光湛湛的鋒利長劍,此時正抵著他的脖頸,冰冷的劍身讓他瑟瑟發抖,不多時,已經冒出一身冷汗。
“你以為是仙人?”
“你覺得我看起來像是傻子嗎?”白皎不屑一笑,一眼看破真相:“什麼仙人,明明就是魔族,你應該也知道它也不是什麼仙人,但是為了一己之私,還要濫殺無辜!”
“大人饒命啊!”
他磕頭求饒,白皎無動於衷。
她看向血池,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眼神憐憫:“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女子呢?她們還能求饒嗎?”
他像是被人扼住喉嚨的豬,心透滿是絕望,正以為自己要死,忽然被人一把卸掉下巴,劇痛中,什麼東西丟了進來,入口即化,
富商死死掐住脖子,驚恐地看向笑靨如花的女人。
白皎嫣然一笑:“彆擔心,隻是一個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東西。”
食夢丹。
從此讓他夜不能寐,隻要一閉眼,便會拉進噩夢中,體驗那些無辜枉死的女子生前種種。
他張了張嘴,白皎依舊笑意璀璨,她告看向白希:“我們去救那些人。”
長劍呼嘯而過,捆綁鎖鏈應聲而斷,白皎順勢接過那些女子身體,仔細檢查發現還好,有些失血過多。
她撕開一張春風沐雨符,金色靈雨飄然灑落。
她又放出一隻紙鶴,掐訣施法之後,紙鶴無風自動,竟像真的一樣飛起來。
白皎:“去找此地縣令。”
紙鶴點點頭,從洞口飛出。
不多時,那些人睜開了眼。
看到眼前場景之後,頓時失聲尖叫,她們都是在閨房裡突然被魔族擄走,還記得那魔族的猙獰樣貌,嚇得全身顫抖。
“彆害怕,你們已經得救了。”白皎耐心安撫她們,聲音輕柔。
她一襲白衣,仙姿玉貌,修煉的乃是純正法訣,氣質清正出塵,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更何況,周遭血汙遍地,唯獨她們兩人,衣不染塵。
“你們是……仙人嗎?”形容萎靡的女人看著她,神色難掩激動,看著像是快要哭出來。
白皎搖搖頭:“我們不是仙人,隻是修士。”
這些脫困的女子紛紛激動起來,她們不了解這些,可她們有眼睛,知道自己被妖魔抓走,是白皎,是她救了自己!
“仙長!仙長竟然來救我們了!”
“您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數名女子抱在
一起,她們都是普通人,乍然見到那樣可怖的場景,早就嚇得肝膽俱裂,如今脫困,一個個遏製不住地哭了出來,不停感謝白皎。
白皎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任意她們好好發泄。
“誒呦!”
轉身看向白希,他一腳踢翻不死心,還想悄悄逃跑的劉富商。
感覺到她的注視,男人忽然扭頭,狹長漆黑的深邃鳳眸,浮出星星點點的愉悅。
白皎注意到,他手臂垂度有些不自然,抿了抿唇,朝他走過去,故作坦然地掏出藥膏:“彆管他了,我來幫你上藥。”
他一怔,唇角抿起一抹笑弧:“好。”
與此同時,一隻巴掌大的紙鶴在半空飛行,繞過鱗次櫛比的房屋,最終,找到了正在房間裡熟睡的王縣令。
它衝進房間,翅膀啪啪啪地拍打男人臉頰,對方翻了個身,紙鶴一頓,再次拍打,王縣令終於被臉上的疼痛驚喜。
他冒出一頭冷汗,夢見自己老子在扇自己巴掌,起身一看,一片漆黑,當即垮下肩膀,鬆了口氣:原來是做夢啊。
“你就是此地縣令?”
黑暗中,突然響起一道女聲。
他猛地一頓,脖子仿佛鏽住的齒輪,扭轉時發出哢哢的卡頓聲,紙鶴飛到他跟前,再度重複:“你就是此地縣令?”
原來不是鬼。
啊啊啊是妖怪!!!
霎時間,後背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驚得他寒毛皆豎!
一骨碌從床上摔下,尖叫聲瞬間驚醒了府裡的下人。
紙鶴繼續道:“我家主人就在城東劉俞府上,她發現了城裡失蹤女子,你快帶上衙役,跟我過去。”
“我不是妖物,我家主人是修士。”它補償道。
王縣令驚得瞪大了眼,那就是仙人!
“砰”地一聲,房門被人撞開:“老爺!老爺您沒事吧?”
看到床下的王縣令,管家也是一怔,沉默地轉身。
王縣令踉蹌地站了起來,雙眼猶如探照燈閃閃發亮,他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並敏銳捕捉到城中的女子失蹤案,立刻強撐起身體:“我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不多時,他們跟著紙鶴來到劉俞,府中,他身後跟著一隊衙役,一個個精神緊繃,兩眼發直,腦子裡回蕩著一個念頭,紙鶴竟然會說話!
紙鶴飛到王縣令跟前:“就在前麵的高樓底下,有一間密室,你跟我過來。”
“好好好。”王縣令忙不迭點頭。
他立刻打起精神,走進密室,此時失蹤女子已經打理好自己,周遭布局倒是沒改變,他一眼看到臟汙環境裡,兩位白衣勝雪的仙人,頓時心頭狂跳,死死攥緊拳頭,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喊了出來。
這可是仙人!
衙役被眼前一切震驚無比:“這是什麼情況?”
白皎將情況原原本本地說出:“此人為了得到長生不老,布置法陣,搶來女子作為祭品
,他倒真的誤打誤撞,弄了出來。”
看到有人驚訝,她淡然一笑:“不過這陣法不會讓他長生不老,反而打開了魔界與人界的通道,魔族嗜殺成性,殘暴無比,一旦被他成功,隻會殃及整座城池,到時全城人都逃不出來。”
她聲音清脆悅耳,王縣令卻聽得一陣心驚肉跳,臉色慘白,看著眼前可怖的一切,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一旦被他成功,會有什麼下場。
那可是妖魔!
不等他吩咐,便有衙役把劉俞壓住,戴上鐐銬,動作粗暴無比,疼得疼滿身肥肉都開始打顫:“劉俞,你真該死!”
“啊啊啊饒命!饒命啊大人!”
“還敢求饒!”衙役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沒有人對這一幕心生憐憫,單看那滿池鮮血,以及受害的無辜女子,便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白皎指向失蹤女子:“她們都是被擄來獻祭的受害者,我已經治療過,身體並無大礙。”
她說完,便拉著白希離開。
王縣令根本來不及阻止,和衙役們追出去:“仙人!兩位仙人請留步!”
他們睜大雙眼,眼睜睜看著兩人淩空而起,宛若流星飛快消失在眼前。
被救的女子跪了下來,齊聲頌呼:“恩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王縣令則是心驚肉跳,神色與有榮焉:竟然真的有仙人,他真的看到了仙人!
“大人,那劉俞……”趙捕頭拱手詢問。
王縣令大手一揮:“自然是斬首示眾!此人罪大惡極,查一查還有其他人知曉,另外,這劉家魚肉鄉裡,無惡不作,你馬上派人查抄罪證!”
說來也巧,劉俞兒子,正是之前的劉金寶。
皓月當空,辰星點點。
了卻一樁事,白皎神色輕鬆:“你說,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客棧是不可能了,對方認得自己,難道要露宿野外,她微微蹙眉,體內驟然湧起一陣熱流。
她神色一怔,立刻拉住白希:“我好像……要突破了?”
“我幫你護法。”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白皎第一次沒掙開,靠在他肩頭,軟軟地應了一聲。
源源不斷的燥熱透過交握的掌心鑽進血管,泛起密密麻麻的瘙癢,胸腔裡的東西瘋狂跳動,仿佛懷揣一頭小鹿。
他無法遏製,也不想遏製,喜悅如颶風席卷全身。
但很快,頭頂凝聚的陰雲便讓他回過神,這就是他方才那句話的原因,修煉一途,自金丹期,便會出現雷劫。
他擰緊眉心,手持長劍,看向圓心裡的白皎,視線遙遙望向雷雲,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後者竟開始發顫。
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