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跟木樁子一樣杵了一會兒,最先有行動的居然是劉曲池。
他迅速上前,埋頭搬開磚塊。
一雙彈鋼琴的手往日裡都是小心翼翼被保護著,這個時候卻沾滿了灰塵與汙穢。然而劉曲池心中根本顧及不到這些了。
他現在滿心都是魏病衣跟隨顧棠戈進倉庫的模樣。自詡能配得上顧棠戈,然而危機時刻再一看,他卻連魏病衣萬分之一的魄力都比不上。
何其羞愧!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人,其餘人愣了幾秒鐘也趕緊上前幫忙。一邊挖一邊內心五味雜陳,不少人在祈求著魏病衣千萬不能出事,要不然他們都想象不出沈奉灼能乾出什麼事情來。
當然,還是有小部分人心思飄遠的。
明秋明冬兩姐妹感動的涕淚橫流。
“魏病衣自身難保,竟然還不顧自身安危進去救首輔大人!這是真愛啊!”
“沈元帥這麼著急,看他的表情像是喪偶一樣,這得是愛慘了吧!”
——我磕的cp是真的!!!
兩人心中同時浮現這樣的念頭,再一次為這樣的神仙愛情默默獻上膝蓋。
倉庫之外的人不好受,倉庫內的人所遭遇的更是淒慘至極。
魏病衣剛跑進來,就瞧見四麵八方的貨架全部坍塌,他隻來得急在心中大呼一聲‘特效藥’,就趕緊衝上去護住了顧棠戈……手上的鏈子。
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係統聲音滿是悲憤,迫不及待的打小報告。
【宿主!你終於醒了!四天前你用了最後一粒特效藥,幫顧棠戈抗住致命一擊,他不僅沒有感謝,還漠視你的存在,幾乎所有有效資源都用在顧子驍的身上,宿主你太可憐了嗚嗚嗚……】
魏病衣困難的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與模糊,他的下半/身現在壓在一個巨大貨架之下,身上灑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水殘渣,應該是貨架上的藥品全碎在他旁邊了。
不過因禍得福,也正是貨架壓在這邊,中間才空出一小片縫隙縱容他逃出生天。
【我身邊這碗水是誰放的?】
【……顧棠戈。】
【顧子驍情況怎麼樣?】
【……快死了。】
【那些有效的藥品資源,顧棠戈有沒有自己用?】
【沒有。一大部分用在顧子驍身上,小部分幫宿主您退燒……但宿主您還是好可憐啊嗚嗚嗚,明明救了他一命,怎麼可以這樣冷落你!】
魏病衣抬眼打量四周情況,隻能朦朦朧朧見到兩米開外有一點零星的光亮。顧棠戈好像在給顧子驍喂水喝,半扶著後者,他動作嫻熟的幾乎不像是一個久居高位之人。
雖然臉皮厚,性格嬌,但關鍵時刻魏病衣三觀還是極正的。他在心中連連歎氣。
【你們這屆係統思想品德教育不過關啊。於情,顧子驍是顧棠戈的弟弟,當然應該先緊著他。於理,顧子驍都快死了,擱我我也得先救他呀!】
係統大驚:【學到了!第一次發現宿主你竟然這麼善良大度!】
魏病衣沒回話,好笑的翻白眼。
想多了,那隻是因為可憐的人是魏鬆雪,要是自己生了病親朋好友或者對象先緊著彆人,不管那個人傷勢有多重,事情過去之後這些人就全是陌路人,一點挽回餘地都沒有,反正彆再妄想得到他一個眼神。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如果這些人都不偏袒自己,那還有什麼人會偏袒。
想著,他問出心中最緊迫的一個問題:【你說已經過去四天了,那今天應該是31號?現在聲望值是多少了?】
【90%!按照這個速度零點以前應該可以完成任務的!】
魏病衣心中鬆一口氣。
他看向六月份所剩的最後一個難題,婚約項鏈持有者——顧棠戈。
“咳咳……咳咳咳……”
魏病衣演出奄奄一息的模樣咳嗽出聲,那邊正在喂水的人立即看向這邊,一下子撇下顧子驍,在縫隙中艱難靠近。
顧棠戈扶起魏病衣,摸了摸後者額頭:“燒竟然退了,命還挺硬。”
魏病衣懶得理會這嘲諷,咳嗽說:“能不能先把我腿上的貨架搬開一下,我動不了。”
顧棠戈直白說:“試過,搬不動。”
“……”辣雞,如果沈奉灼在肯定分分鐘掀開。
心中吐槽了一句,魏病衣又假裝迷糊的問:“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顧棠戈掀起眼皮:“不知道,應該有幾天了,中間好幾次我以為你死了。”
魏病衣笑說:“那可真得謝謝你啦。要不是你這幾□□不解帶的照顧,我估計真的就死了。”
“我沒照顧你。”
顧棠戈皺眉,看著眼前的青年。
黑暗裡什麼都看不清,唯一零星的光亮還是借助從倉庫裡摸出來的手電筒。他隻能看見青年唇邊燦爛的笑容,似乎這個人還很高興的樣子。
能和他共處一地,即便是危難也這麼高興麼……顧棠戈記得很清楚,倉庫崩塌的時候,是魏病衣拚死相救,貨架倒塌下來的時候不顧自身安危狠狠的將他推開。
有一個人這麼護著自己,這麼愛自己,說不動容肯定是假的,但顧棠戈還是拉不下這個臉,秀美了臉蛋皺成一團,幾乎用儘全身力氣表演著‘我真的不關心你是死是活’。
魏病衣哪裡知道眼前人的思緒已經腦補到如同脫了韁的野馬,不過他這個時候也是真的高興,甚至可以說是激動與興奮。
終於獲得和顧棠戈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是一個絕佳拿到婚約項鏈的機會!
魏病衣一刻也不敢耽擱,他看向顧棠戈,眼神無比真摯道:“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倉庫,活著出遊戲。不如你現在就把婚約項鏈還給我吧?”
“你是說這個?”
顧棠戈晃了晃手腕,鏈子上造型精巧的鑽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散發出美妙的金錢氣味。
魏病衣瘋狂點頭:“是這個!”
顧棠戈收回手:“雖然你當初把鏈子給了母親,但給了就是給了,這條鏈子是她的所有物。後來她又給了我,現在變成了我的。”
魏病衣茫然。
什麼叫魏鬆雪當初把鏈子給了顧棠戈的媽媽?之前顧棠戈也提及過,說是魏鬆雪救過他一命。這兩件事情聯係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團團迷霧,邏輯鏈複雜到繞是魏病衣這樣聰明的人,那他也是十足十懵逼。
這個時候可不敢說太多,一旦暴露自己不是魏鬆雪的事實,後續又會多好多事情。想了又想,也隻能從一個相對於安全的話題入手。
魏病衣輕咳兩聲,佯裝好奇問:“你為什麼害怕兔……害怕卯畜?”
顧棠戈嘴硬:“我不是害怕,隻是討厭。”
魏病衣:“好吧。那你為什麼討厭啊?”
顧棠戈瞥了他一眼,“與其好奇這個,不如先擔心一下你自己的身體。你們倆看起來都不像能撐到遊戲結束。”
魏病衣還未說話,係統的聲音便響起。
【宿主彆擔心!你就算是死掉,也隻可能是因為任務失敗或者聲望值沒有達標而被抹殺。身體情況就算再危險,我也有辦法吊著你一口氣!放心和這個大壞蛋去懟吧!】
魏病衣麵色不變,不在意道:“我真的沒事。顧子驍情況怎麼樣?”
顧棠戈:“……高燒不退。”
提起他這個弟弟,顧棠戈眉宇間也浮現出一絲無奈與著急。這份情緒看上去像是真實的,又好像摻雜了一些彆的東西。
就好像朋友托付給自己的貓出事了,他擔心的不是貓本身,而是朋友的問責。
魏病衣看了一眼顧子驍,說:“也許是傷口感染了。我記得他之前給腿包紮的時候沒有消毒,你先給他消毒,多喂一點水喝。要是一連燒了好多天,情況就有些危險了。”
顧棠戈說:“你講的我都已經做過,現在已經連續高燒好幾天,依然不退燒。”
高燒好幾天??
魏病衣麵色一震。
這特麼一個活人高燒四五天,就算最後能救活怕是也燒成一個傻子了。
【係統,你有沒有什麼辦法救顧子驍?聲望值兌換藥物之類的?】
人命關天的事情,魏病衣立即在心中狠敲係統,將裝死躺屍的係統敲活了。
係統的電子音帶著一萬個不情願。
【可以是可以,大千世界那麼多藥物,救一個傷口感染的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宿主你可要想好呀,聲望值現在才堪堪到90%多,正好是31號完成任務的量。要是現在用掉5%去兌換藥物,說不定最後進度條就不能達標了!】
【信我的。跟了我一個月,你看我有因為莽撞犯過錯誤嗎?彆廢話了,快兌換。】
又來回推拉了幾次,係統終於妥協,悶悶不樂的:【已經給他用了,15分鐘就能見效。現在你的進度條是86.7%,我看你明天怎麼辦。】
吃進來的東西怎麼還能吐出去,係統一萬個不理解,它心底到底還是偏向魏病衣的,至於顧子驍,死就死了唄,還是宿主最重要!
魏病衣稍微坐正身體:“我倒是有一個辦法,能讓顧子驍好起來。”
顧棠戈懷疑:“你能有什麼辦法?”
魏病衣麵不改色的扯謊:“你知道我身體弱,自小什麼治病的辦法沒有見過。顧子驍這種,根本就是小問題,分分鐘就能解決。但這個法子是我家裡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當然不能隨意贈予你,有條件的。”
顧棠戈眉頭一皺,抗拒道:“你該不會是還想和我在一起……”
“想得美。”
反正現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魏病衣幾乎要白眼翻上天,嫌棄的一丁點形象管理也不做了。
直接要婚約項鏈顧棠戈肯定還是不願意給。想了想,魏病衣說:“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要你原原本本給我說一遍。”
顧棠戈懷疑的看著他:“你自己不記得了?”
魏病衣含糊點頭:“十年來經常生病,很多事情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一個謊言是需要無數謊言去陪襯圓謊的,正想在腦子裡再多想幾個理由,哪曾想有人比他還急,根本不想計較這些。
顧棠戈:“你想知道多少?”
魏病衣下意識低下眼睫,眸子裡流露出一絲慘笑之意,無比順溜的就開始對台詞:“有關於你的所有一切,我都想知道。”
說完後他才暗呼不好。
演戲演了這麼多年,職業病都犯了!
這話是他以前演深情男二的時候說過的台詞,因為當時演技沒有被磨礪過,就這麼一句台詞廢了十幾組鏡頭,被導演罵的狗血淋頭。他那段日子天天念叨著這兩句話,現在對手台詞一出,他下意識的表演含情脈脈與其對台詞。
顧棠戈可不知道這個內情。
如果說剛剛魏病衣救他的時候還隻是微微動容,那麼在這連續且迅猛的攻勢之下,他眼底的波瀾徹底掀起。
念及這人待在沈奉灼身邊的模樣,他心下微怔,咬牙撇開心中不應該有的雜念:“好,你說出辦法。如果顧子驍情況真的好轉,我自然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情。”
魏病衣眼底一喜。
他睜著眼睛開始說瞎話:“你先過去,找根針,或者是鋒利的器皿紮破他十個手指的指尖。那地方有個穴位叫十宣穴。”
顧棠戈說:“好了,然後呢?”
魏病衣有心捉弄這個重度潔癖患者:“用嘴巴把深色血液吸出來,直到血液變成正常的顏色。”
“……”
顧棠戈握著顧子驍的手,忽然用力,後者即便是在高燒暈眩之中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根本就沒理會身邊的慘叫,他一寸一寸偏頭,幾乎是死亡凝視著魏病衣。
魏病衣心裡大笑不止,嘴上假裝惋惜的說:“怎麼了,快吸呀。遲一步說不定他就不行了。唉……要是我能幫你就好啦,可惜我現在腿被壓住了,完全動不了身子。”
他身邊的縫隙隻能容納一個人,顧棠戈就算再喪心病狂的潔癖,也沒有辦法將顧子驍運到他身邊讓他幫忙吸血,因此魏病衣完全不擔心。
沉默了一會後,顧棠戈有了動作,他站起身,走近魏病衣。後者一愣,還以為他當真潔癖到一個地步,救人都不想救了,結果就看見這人鑽到他身邊,用力推動石頭。
好不容易用石頭撐住貨架,顧棠戈雙手一攬,一臂搭在他的背上,另一臂不留情麵直接撈出他還負傷的雙腿。
竟然硬生生的將他抱出來了!
目瞪口呆的被運到顧子驍身邊,這個時候魏病衣還躺在顧棠戈的懷抱裡,滿臉懵逼的窒息說:“等等,剛剛不是還說搬不動嗎,你這不是一下子就搬開了?”
顧棠戈笑了一聲:“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這不是魏病衣第一次看見他笑了,隻不過之前不是冷笑嘲笑就是虛情假意的笑,此時眼前的笑容無比真實,柔美卻一點也不顯女氣,黑暗中都好像都能發亮一樣。
魏病衣歎了一口氣:“你不假笑的樣子真好看,應該多笑一笑的。”
顧棠戈一下子收斂笑容,有些不自在。
他放下魏病衣,盤腿坐在一旁,做出‘請’的姿勢,語氣帶著幸災樂禍:“吸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魏病衣淡定的揪起顧子驍的手指,指甲又是掐又是擠的,不一會就擠出來深紅血液,將好這個時候係統的藥效也已經發揮作用,顧子驍成功退燒。
魏病衣掀起眼皮,嘴巴上還嘖嘖有聲:“我真是聰明,你說我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言下之意,反諷某人愚笨不懂變通。
顧棠戈:“……”
自從當了首輔,他很少再遇見魏病衣這種膽大包天的人,又自來熟又皮的很,偏偏還深知他的底線,踩在之上幾寸的距離來回蹦噠——真是討人嫌。
人救回來,就應該談正事了。
顧棠戈閉上眼睛組織詞藻,魏病衣也不催促,就在一旁耐心等待。大約五分鐘後,顧棠戈麵無表情的睜開眼。
“你身邊有親人被拐賣過嗎?”